曲灿伊能听明白老太监话里话外的意思,但是他不知道这老太监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这件事和老太监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而这老太监也不可能是为自己着想,那他今天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呢?
难道就是因为一起喝了点酒?
他们两个一起喝酒的次数可不算少,以前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了出来,要是说是因为他马上要出宫了,那为什么不在临出宫之前在和自己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含义,他实在是弄不清楚了。
“毕竟是前朝老人了。”曲灿伊想不明白老太监话里的意思,只能想办法进行试探:“若是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这传到陛下耳朵里,可不好说啊!”
“你都说是前朝老人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老太监抿了一口酒:“这桌上之人有几个不是前朝老人的?老人念旧啊,可有的时候念旧不好。”
“是啊!念旧确实不好啊!”曲灿伊顺着老太监的话说道:“毕竟咱们是陛下的家奴,可不能念着前朝的好。”
“前朝若是有什么好,估计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吧!”老太监说道:“你既然知道咱们是陛下的家奴,那为陛下分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些事陛下不能说,更不能做,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倒是方便了许多。”
“那是自然。”曲灿伊点了点头,从老太监的话里,他听出了一点东西,他提到了奴才来做比较合适,陛下不能说更不能做,这一点很关键。
“十几个人总是不能都淹死在井里吧!”曲灿伊继续试探老太监,想得到更多的消息。
“这人死之法千奇百怪。”老太监说道:“更何况就是几个前朝遗留下来的祸害罢了,陛下不会关心他们是怎么死的,只会关心他们死没死。”
“轰”的一声,老太监最后一句话,直接让曲灿伊的脑袋炸开了,这句话就是关键,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老太监可能是陛下安插在太监之中的眼线,甚至有可能老太监说的这些话,本来就是陛下让他进行隐晦转达的。
“您好像很了解陛下啊!”曲灿伊开始了最后的试探,这件事不能马虎,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懂。
“我不是了解陛下,我是了解皇帝。”老太监说道:“曲公公,我今天喝的有些多了,不能再喝了,我就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告辞。”
老太监站起身,身子不由的晃了晃,看那样子是真的喝多了,一个小太监赶紧扶住了老太监,向曲灿伊告罪一声,搀扶着老太监离开了。
老太监前脚刚离开,曲灿伊冲着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不动声色的离开了酒桌,小心翼翼的跟了出去。
“你怀疑他是陛下放在我们之间的眼线?”最先请曲灿伊喝酒的老太监开口道。
“不好说。”曲灿伊摇了摇头:“我不担心他是陛下放在我们中间的眼线,我们都是陛下的人,陛下如何对待我们都不过分,我担心的是他念着前朝的好,想借我的手把那几位老不死的弄死,然后让陛下降罪与我,我死了无所谓,我一个奴才而已,我是担心污了陛下仁君的名声,那我曲灿伊就万死难以赎罪了。”
“不能吧!”老太监说道:“这刘宇森都出宫大半年了,而且沈鹏展那个没脑子的都死了,他身边的那些人,不是前朝的嫔妃,就是老刘家那些老弱病残,他身边可没有什么能用的人了,他自己有那脑袋?”
“别小瞧了那些人。”曲灿伊说道:“更何况这帮人搞事情的能力可一点也不差,陛下登基之前他们就闹出过一次大事了,若不是王爷拼着挨了一剑,他们可能就把陛下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当街弑君,那必须就真的遗臭万年了。”
“那这件事你还是应该从侧面向陛下问一下。”老太监说道:“刚刚开国,很多事都不能轻举妄动,尤其是涉及到陛下名誉的事情,王爷这么多年一直在背黑锅,若是让你一招毁了所有,你就不是死不死那么简单了。”
“可不是那么好问的。”曲灿伊叹了口气:“算了,先不想这些事了,我已经叫人盯着他了,看看他接下来有什么动作没有,若他真是陛下的眼线,那一切就好办了。”
接下来这些人不再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开始默默的喝酒,而曲灿伊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在不断的盘算着刚刚那老太监说的那些话,那老太监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的,虽然平时两人的关系还算是不错,但是也不至于要说出这些话,这些话他能说出来,就说明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寓意的。
又喝了一会,刚刚跟出去的那个小太监回来了。
“他回去之后就睡了。”小太监说道:“陪他回去的那个小太监一直在旁边伺候着,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他回到住所之后,有没有其他人离开?”曲灿伊问道。
“没有人。”小太监说道。
“行了,喝酒吧!”曲灿伊笑了笑没在说话。
一直到了深夜,一众人才散去,曲灿伊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他绝对没喝多,此时他还在想刚刚那个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曲灿伊早早的等在了谢灵韵的寝殿之外,李朝宗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曲灿伊。
“昨晚上没睡好吗?”李朝宗问道。
“昨夜蒙陛下赏赐吃食,心情太过愉悦。”曲灿伊说道:“最后倒是睡不着了。”
“一些简单的吃喝而已。”李朝宗笑着说道:“以后还会有更多的。”
两个人一边聊着就到了大殿之上,今天是大朝会,在长安的四品以上官员全都来了,除了路朝歌。
“朝歌又没来?”李朝宗看了一眼路朝歌应该站的位置。
“回陛下。”周俊彦出班:“刚刚王爷府上的管家找到了臣,说是昨天在诗会上玩的有些累了,今天就不来了。”
“对,他昨天去了诗会。”李朝宗笑着说道:“他写了不少的诗词,你们都知道了吗?”
“臣也有所耳闻。”周俊彦说道:“写了很多关于‘农’的诗词,想来是要告诉那些读书人,要多多了解农业、农事和农人,倒是好事一件。”
和一众大臣聊了一些趣事,这大朝会也就开始了,大朝会其实也就是来的人比较多,说的事情也比较多,咋就是时间比较长,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区别。
虽然曲灿伊心里想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但是他却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个时候要是不全神贯注,最后错过了什么,那可是要倒霉的。
好不容易散了朝,曲灿伊伺候着李朝宗吃了午饭,这个时候李朝宗是要休息半个时辰的。
“你今天好像一直魂不守舍的。”李朝宗看了一眼曲灿伊:“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家里来信了?若是家中出事,你可以和我说。”
“不是家里的事。”曲灿伊说道:“昨夜我与那些人喝酒的时候,有人无意间提到了之前伺候刘宇森的那几个太监,都上了岁数了,现在是活也干不了了,自己伺候自己都难。”
“哦!”李朝宗点了点头:“人上了岁数就是这样,尤其是这去了势的人,更容易变老,老了身体也更差,给你们弄那个村子,就是希望你们出宫之后,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我想着,这几个人出宫不太合适。”曲灿伊说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李朝宗的脸色:“不如,找几个人伺候着,估计也就这几年的事了。”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李朝宗皱了一下眉头:“是不是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了?或者说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
“陛下,昨夜有人跟老奴说,那几个人不应该活着。”曲灿伊赶紧说道:“想借老奴的手把他们弄死,老奴实在闹不明白这是不是您的意思,所以才斗胆……”
“刘宇森我都容的下,几个老太监我容不下了?”李朝宗冷哼道:“和你说这话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老奴这就去把人抓来。”曲灿伊说道:“我一直叫人盯着他呢!”
“走,一起去看看。”李朝宗说道:“我倒是想看看,谁在这宫里起幺蛾子,是不是朕对你们这些人太过宽容了?才让你们觉得朕不杀人啊?”
李朝宗很少用‘朕’这个称呼,一旦他用上了这个称呼,可以想象他是有多么的愤怒。
一直到了太监们的住处,在昨夜那老太监居住的地方,一个小太监守在外面,见到李朝宗来了,赶紧行礼。
“人呢?”李朝宗冷哼道。
“在屋内,从昨天晚上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小太监赶紧说道:“伺候他的那个小太监也没出来,两人一直在屋内,不过一点响动都没有,想来是昨夜喝多了酒。”
听了小太监的话,李朝宗暗叫一声不好,人喝多了什么样他不是没见过,但是喝多了一晚上还没动静的,那肯定是出事了,要么喝酒喝死了,要么就是跑了。
李朝宗快步走到门口,抬脚踹开了房门,只见地上躺着一名小太监,脖子被匕首割开,血流了一地。
而床上却是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书信放在床上。
曲灿伊绕过那名小太监,拿起书信准备交给李朝宗,可他只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他的心就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直呼李朝宗的大名,如今的李朝宗可贵为天子,敢直呼其大名的一共两人,一个是皇后另一个是路朝歌。
“陛下,这信您还是别看了。”曲灿伊没有将信递给李朝宗,而是攥在了手里。
“有什么不能看的?”李朝宗说道:“不过就是骂我李朝宗两句罢了,朕难道还会怕那些人骂我吗?”
“那老奴这就去请御医。”曲灿伊说道:“让御医看看这信上面有没有毒。”
“有毒没毒你已经拿了。”李朝宗说道:“第一毒死的人也是你,别麻烦了,念出来吧!”
“老奴不敢念。”曲灿伊愁眉苦脸的说道:“信中提到了陛下的名讳,老奴万死不敢直呼陛下名讳。”
“让你念你就念,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李朝宗现在心情极度不好:“在啰嗦我收拾你。”
“李朝宗,你篡权夺位,你和路朝歌谋我大楚河山,别人忘了我可忘不了。”曲灿伊颤抖着读了出来:“你以为你登基称帝就万无一失了?你以为你有百万大军就能平安无事了?只要刘家人一天没有死绝,你就一天别想安生,我会盯着你,一直盯着你的。”
“继续。”李朝宗说道。
“大楚的忠臣还在,大楚正统还没有死绝,你李朝宗永远都是乱臣贼子。”曲灿伊无奈只能继续读:“你和路朝歌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封信不算长,可是处处透露着一股傻啦吧唧的味道,李朝宗听完信之后,顿时笑了起来。
“雕虫小技。”李朝宗笑道:“曲灿伊,发现这封信有什么问题了吗?”
“陛下,这封信简直就是放屁。”曲灿伊说道:“您得国正统,前楚皇帝刘宇森禅让与您,没有比这得国更正的了,这一看就是奸人要毁了陛下清誉。”
“连你都看出来了。”李朝宗说道:“有些人总觉得自己很聪明,可是在朕看来和傻子无异,真以为一封信就能让朕失去理智了吗?”
“陛下,老奴这就带人搜索整个皇宫。”曲灿伊说道:“一定把那个老家伙给抓回来。”
“先去看看伺候过刘宇森的那几个老太监。”李朝宗说道:“那个人想跑,你觉得你抓的住吗?”
“老奴御下无方,还请陛下恕罪。”曲灿伊作为首领太监,整个皇宫内的太监都归他管。
“这事怨不得你。”李朝宗说道:“这宫里都是前楚时期留下来的太监,恨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多谢陛下。”曲灿伊倒是不担心李朝宗会降罪于他,他跟在李朝宗的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李朝宗的为人他还是了解的,他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责怪自己。
曲灿伊带着李朝宗来到了那几位伺候过刘宇森的老太监住的地方,此时这里倒是收拾的干净,那几位太监虽然现在失势了,但是人家就算是混吃等死,也不至于邋里邋遢,毕竟是伺候过刘宇森的人,那爱干净是必然的。
“陛下,我先进去看看。”曲灿伊推开门后,说道:“我担心那人在这里埋伏您。”
“就他?”李朝宗嗤笑一声,直接将曲灿伊推到了一边,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李朝宗虽然是个仁君,可人家出身将门,战场厮杀都不怕的主,会怕一个净了身的太监埋伏他?
这要是传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带头笑的肯定是路朝歌,他堂堂将门之后,还能怕一个狗屁刺客?
他可不是柔弱的文皇帝(那个最强碳基生物不算),就连久经沙场的路朝歌,他说揍都揍,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刺客了,他李朝宗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