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军正面主力骁果军2万精锐,已经张须陀的率领下,悄悄渡过索河,于代海寺外以西10里处的开阔地扎营。
主营帅帐,居于中军,中军帅帐之外,是骁果军中的精锐羽林军营帐。拱卫着主营帅帐,其布防密度极高,大战之前,是三步一暗哨,五步一哨岗,主营内外,灯火通明,整夜均有精锐骁果羽林卫轮岗戍守,以防瓦岗义军劫营。
主营之外,则是一圈飘有宗门旗帜的临时法坛,灵力氤氲的强大五行结界,护佑着中军营帐。显然,张须陀为了以防药王道宗宗门修士的夜袭,是将他召唤的友盟宗门,悉数带来,其一鼓作气,想要击溃盘踞于代海寺的瓦岗义军的企图,已不言而明。
这就是隋军摆开的,准备与瓦岗义军发动决战的架势。
一圈道坛之外,则是隋军骁果步军军营,以玄襄之阵势,分列于中军营帐的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位。
若预计无错,张须陀的中军精锐羽林卫,人数应在四千上下,而其余居于八座副营,骁果兵员数量应是每营二千。而这分居于八卦象位的营寨内,均设有至少一座法坛。虽通过这些法坛,施展的五行结界,较中军营帐的结界灵威稍弱,但主持这些法坛的人,能以道力护佑如此大的营寨范围,自然也绝非道界中的泛泛之辈。
显然,张须陀是考虑了进攻与御守的步骤。
他将骁果中用于穿插突击的精锐骑兵部队骁骑营,编成了左右两营,共计四千人,置于西北角,西南两角。若遇瓦岗义军趁夜劫营,北,西,南三座骁果步卒营地便可以立即提供支援。若在进攻之时,遭遇代海寺外林间伏兵,张须陀则可利用这两营骁骑,会同正面进攻的骁果步卒,迂回包抄,左右夹击。
这便是药王道宗宇文萧萧回到代海寺后,再次派遣出的斥候,才幸运地取得到的情报。
与宇文萧萧估计一致,这代海寺中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一双看不到的眼睛,所掌控了。他们的行动,必定早被张须陀洞悉,若不是其中一个作为斥候的弟子警醒,脚底抹油溜得较快,并在身负重伤之时拼死跳脱,这些派出侦查的道宗师兄弟,又再一次几乎被隋军携来的友盟道宗给一锅端掉了。
张须陀的排兵布阵情报,听得宇文萧萧是心境很差。
在着数名弟子医治那归来的斥候后,宇文萧萧是一脸凝重。赵磐龙暗忖,若宇文萧萧不是道界中一介女修,若是身为男儿,怕不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年轻将军。
赵磐龙紧紧跟随着宇文萧萧,忍受着无处不在的怀疑目光以及略带敌意的打量。
升起的毛月亮,注定了这夜之后的翌日,会是大雨天。她召集了驻扎在代海寺的同门师兄弟至临时由大雄宝殿充当的议事堂,商讨应对隋军的办法。
议事堂内,烛光灿灿,气氛沉闷,时而发出数声争吵,时而又安静地可怕。
宇文萧萧纵览着长案台上的羊皮地图,以极细的毛笔,认真标注着。
所有人都看着这英姿勃发的少宗主,大有一种山雨欲来,一切静止的感觉。
直到宇文萧萧微微叹了口气。
“如此一来,即将到来的代海寺一战,我宗门和此处驻防的义军,怕不是凶多吉少。”
凝重的气氛使得几乎没有人敢搭腔。沉默半晌,宇文萧萧将细笔往竹笔筒中一投。以一种期待的目光,看向了赵磐龙。
“本小姐刚从这位宝山道宗金钰道兄口中得知,我宗安插于荥阳的密探杨元芳已被人暗害全家,想必之前是机事不密,敌人张须陀必定已经洞悉了我们行动策略。先前,我们依令设置在代海寺外坑陷,结界,必定效用式微,若那张须陀不选择夜袭冒进,中了我们药王道宗的埋伏,那我们的以逸待劳之计,就全无作用了。何况我们药王道宗,面对的,恐怕是十余个道界宗门,其宗门中人修为,与我等有过之而无不及,虽他们不会对凡世之人动手,但一旦我们道宗出手干预,必定面临的,就是与之抗衡。但单凭这些瓦岗义军的步卒,就算是利用这代海寺外部密林及院墙屏障,必定极难抵御骁果的冲击。”
身披一件黑色大氅的宇文萧萧,逐一指着羊皮地图,望着赵磐龙的美目里,带着深意,又看向了在秉烛中与她计议的众药王道宗弟子们,不禁神色黯然。
“若不是宝山道宗金钰道兄所救,灭了依附于隋狗的化血蛊毒教圣使阮毒锋,本小姐现在怕也不是被老谋深算的张须陀暗害了。”
宇文萧萧此言一出,众药王道宗的弟子们是一齐看向了赵磐龙,向赵磐龙投去了难以置信的目光,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目光,赵磐龙自是知道这些药王道宗弟子为何如此,只是微微欠身,向众道宗弟子们略施一礼。
这些目光之中,绝大部分摆明了是质疑。
在遁回代海寺的路上,宇文萧萧早已与赵磐龙计定如何隐瞒他的真实身份。
虚中有实,真真假假,只要这戏合乎情理,谁又能断定“宝山道宗金钰”的真正身份,便是被天山太一道宗天下通缉的赵磐龙?
赵磐龙并不屑于谁知晓他的身份,他唯一顾虑的仅仅只有宇文萧萧这获知青裳所在的女子,以及目前虽暂无危险,却已身处险象环生之境地的青裳。
“各位道兄见笑了!”
赵磐龙只得唱了一诺。暗忖他们的质疑点位。
他们之所以怀疑他赵磐龙的战果,无非是因为这宝山道宗金钰这一虚假身份,以及宝山道宗的实力,毕竟宝山道宗实力低微,若想要击杀化血蛊毒教圣使阮毒锋,却是不太令人能够信服,就算是宝山道宗崔垚,恐怕也极难战胜这邪教圣使,何况他一个宝山道宗弟子,想要战胜阮毒锋,能不是痴人说梦吗?
赵磐龙略微一顿,计定后便胸有成竹的合盘托出。其言语,自然是有真有假。
“金钰与列位道兄同属鲜卑后裔,虽金钰之前身在宝山道宗,却心向药王道宗的同族兄弟,毕竟咱们血浓于水,宝山道宗宗主崔垚如今不念两宗同气连枝之情谊,悍然与张须陀之流坑瀣一气,意欲手足相残,我虽宝山道宗秘传弟子,却看不得师父所行之恶,故决定脱离宝山道宗。”
赵磐龙扫了一眼众药王道宗弟子,继续说道。
“在下本欲暗中破坏张须陀将利用化血蛊毒教,飞剑门对药王道宗诸位不利,却不料中途得以救援少宗主,实乃在下的荣幸。何况,能侥幸杀死化血蛊毒教圣使阮毒锋,其全功,并不在我金钰,而恰恰在于那些已经阵亡的同族道友。血浓于水的鲜卑子弟,义薄云天,敢于牺牲,这才让金钰能有机会,偷袭了异族妖道阮毒锋那厮。如此说来,这还是全仰仗了少宗主与众道兄们同仇敌忾的强大意志,以及不畏生死战斗决心。所以,正是因为这样,金钰对药王道宗的各位道友亦是更添敬重!金钰之功,纯属偶然罢了。”
根据对崔垚之言加以了分析,赵磐龙这胡诌的一套话术,似滴水不露,他故作恭敬,将话柄是递与了宇文萧萧,宇文萧萧是何其聪颖之人,自是心中略略一喜,当即心领神会。虽然这一喜,立即便被代海寺于很快就要面临的隋军进攻给冲灭了。
“杀死了化血蛊毒教圣使,对于张须陀而言,犹如断了他左膀右臂,崔垚的日子,未来恐怕是极为难过了,金钰道兄必定已成隋廷友盟宗门里的众矢之的,而这圣使阮毒锋的命,便是金钰兄弟想要入我药王道宗的投名状。所以诸位道宗师兄弟,便不要以外人的态度来质疑金钰道兄了。”
宇文萧萧显然话里有话。这显然是宇文萧萧对赵磐龙发出的第二次暗示。若是平常,宇文萧萧怕不当即就会香唇贴上他赵磐龙的嘴,会故作嗔怒地要求他赵磐龙帮她一把。
对于宇文萧萧的话中话,赵磐龙当然明白。虽他并不想节外生枝,但从宇文萧萧如今面临的情况,显然已经是她力所不能及。何况青裳如今下落不明,他还得依靠宇文萧萧才能探知青裳的所在。
青裳绝对是这药王道宗中老谋深算者故意隐藏的棋子。而青裳本身,也必定药王道宗里极为重要的存在,至于青裳对于药王道宗重要在哪里,这宇文萧萧的嘴到底是紧的很。
也许也还不能怪宇文萧萧。
“是的,若是少宗主有用到在下金钰之处,不妨吩咐,金钰自会全力相助。”
宇文萧萧美目一闪,这才露出了微微一笑。
她挺直了娇躯,傲娇之色又一次现在了她诱人的脸蛋上。
“从现在以后,金钰就是咱们药王道宗同门。谁还有意见吗?”
数个年长的药王道宗弟子,微微拱手向赵磐龙处抬了抬。其余弟子,自是尽皆释然了。
宇文萧萧与赵磐龙一唱一和,的确让他赵磐龙很快融入了均是鲜卑后裔的药王道宗师兄弟间。
毕竟,以宝山道宗的虚假身份做掩护,已让赵磐龙成为了这些药王道宗弟子们的同族之人。兼之其所言,乃自是从宝山道宗宗主崔垚口中得知,料当时崔垚也不敢说半句假话,反观这些药王道宗弟子,是略略点头,他便已经知道他是成功糊弄了过去,虽说尚有数人仍抱有怀疑态度,但在宇文萧萧的唱和间,他们那种怀疑,也自然是对他赵磐龙少了许多。
“不过话说回来,根据金钰道兄所言,我们潜伏在荥阳城中的密探杨元芳一家竟然是被李公所害。这就匪夷所思了。本小姐一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不知道为何,一向听命的杨元芳居然会向我们传递假消息,这个中缘由,却是令本小姐费解,使得我们的计划,直接暴露在张须陀的面前,害得我们平白失了数十名弟子!”
赵磐龙能看出,对于宗门弟子的死亡,宇文萧萧是着实非常生气的。她神色黯然地看着羊皮地图洛口仓,虎牢与金堤关一线,深吸一口气后,俏目微闭。
“不劳大小姐费心调查了。何况大小姐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小姐可曾闻:‘兵不厌诈乎?’若不能假戏真做,如何赚得那老乌龟张须陀入瓮?”
一股强劲的道力,带着抚掌大笑之声,突然自代海寺的议事堂外传入堂内。所有人均朝声音传来处望了去。
宇文萧萧自是也在其中,只不过,她是闻声蹙眉。旋即便是杏眼一瞪,差点挺俏的鼻子里,都喷出了一道白烟。
“所以你就这样做了?然后让本道宗十数个弟子,白白送了命?”
“大小姐可要息怒啊!呵呵,一切局势均尽在咱们宇文宗主的掌控之中。自然,你道兄所为,是得到了宗主的首肯。不做出实实在在的牺牲,舍不得孩子又怎么能套到狼呢?”
哈哈一诺,气随行动。一道锐意的眼神,问问落在了赵磐龙脸上。对于这道凌冽的目光,赵磐龙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举目一望,正好与来者四目相对。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赵磐龙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蒲山公李密。而蒲山公李密正跟在曾经背叛了青裳的,瓦岗寨三当家的翟让的身后!
“宇文萧萧见过大当家的。”
宇文萧萧率先向翟让欠身施礼。
“免礼免礼,对我这粗人,行什么礼,多亏李公妙计,让我们瓦岗义军不费吹灰之力,巧夺了金堤关,这不,我们星夜兼程,悄悄到了代海寺,以至于将聪颖的萧萧姑娘都给骗过了。”
这翟让的目光,不怀好意的游弋在宇文萧萧的娇躯之上。这土匪出身的家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兵痞的味道。这让在一旁赵磐龙是涌起一阵厌恶。虽他并未将表情横陈其脸,但心中已是恨不得把这土匪的圆眼珠子给抠出来。
“想必这位,就是击杀妖教圣使阮毒锋的宝山道宗金钰兄弟了吧?噫,真是英雄出少年!”
翟让扭过头,上下打量起宇文萧萧身边的赵磐龙,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过翟当家的!”
赵磐龙恭敬施礼,顺势避开了李密的打量。
“你们不是已经秘密去攻取通济渠与黄河之交的重要据点金堤关了吗?”
虽宇文萧萧,对于李密的手段,非常不满,但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她也顾不得说些什么。何况,她看到了翟让和李密前来,亦是心中安定了一些。毕竟转念一想,这杀杨元芳,又让她药王道宗弟子送死这种事,是属于李密之计中的一部分,这才让她暂将这许多事,放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