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磐龙精疲力尽,已是满头大汗。
唯有闭目凝神,方能运气调息。
也不知这一打坐,是过了多长时间,他忽觉内心一阵翻涌,侧头就吐出了一口污血,惊得身边草丛里的草蜢子,是扑翼纷飞。
总算是清除了他自身的受体毒素。
内心的雾霾,只在这一瞬,荡然无存。唯闻到静谧的花香,听到燕雀鸣虫动人的和旋,感受到充盈的灵气。
他这才睁开了眼。
金色的晨光早已载着善意,轻抚着赵磐龙的脸颊,那种暖,似顺着皮肤的触感,涌入了心房之内。
正所谓依山傍水灵力养人。也幸得有阴差楚怀协助,他抱住的青裳,体温才开始在彼此身体间传递,乃不至于成为一具冰凉的残躯。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污血。不由端详起尚在昏迷的青裳。
两鬓青丝悬于耳际,自然垂于赵磐龙的双臂下,虽显得微微有些凌乱,却散发淡淡汗香。紧闭的双眼上,微卷的睫毛在微微摆动,末梢竟还带一点晶莹的泪。挺直秀美的鼻子,似在微微抽动,抽动的一瞬,露出了皓齿紧咬着的那抹刚起血色的粉唇。
仿佛是无奈中的倔强与羞赧。倾国倾城的白嫩脸蛋上,不由现出了两朵桃色的红晕。
想必她是醒了。也许,她是在假寐。
虽然之前,她处于深昏之中。但想必,她能够感受到他赵磐龙一直陪伴在她身旁。
魂虽迷惘,魄尚存。魄虽智识,却感觉尚在。
如此的衣冠不整,那因疗伤所需,不得不暴露在赵磐龙眼下的粉臂,竟变得有些僵直,不同于之前,那无力垂下的状态。就在赵磐龙的目视下,青裳似有感觉,赵磐龙感受到了她身体的颤动,那是微微地一颤,却又倏忽一软,坠于赵磐龙结实有力的双臂之上。
就是这么轻微的震动。
青裳那几乎快遮掩不住的酥胸,也怦然一晃。夺走了赵磐龙的目光,赵磐龙登时感觉面门发烫,在惊慌和不舍中移开了视线,也就在那刻,赵磐龙的身体,也不由微微一抖,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最柔软处的酥麻之意,像电流一般触动了赵磐龙的全身。
他面红耳赤。微微闭目间,却依旧浏览着这忘返春色。即便嘴里尚在絮絮叨叨。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直到念了不知多少次道经,赵磐龙的道心,才猛然醒悟。
赵磐龙深吸了一口气,在忐忑之中,便将青裳轻轻放于旁边的草甸之上。这托起的青裳,在赵磐龙眼里,就像脆弱的宝物,在将她轻放于草甸之时,他都害怕震了她的娇柔之躯。
他微攒灵力,稍稍倾注了点自身气息,便将由灵力化形的一件青衫,柔然地搭在了青裳身体上,那微微起伏的胸前。
赵磐龙站起了身,再细细查看了一番青裳的状况。这才放心微微一笑。她的脉象,已经平和了下来。气血已经在全身畅行无阻,她脸色的微红,脸颊似桃花,那诱人的红晕,竟已不由得慢慢延展至了她的全身。
“青裳姑娘,你大伤初愈,实不容易,但总归,你活了下来。小生这就先去找点食材,替你补补身子。”
赵磐龙喃喃说道。若花痴般凝视了青裳半晌,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哟喂,这感念,还真是让妾身动容。”
卧鱼玉佩中的巧玲,感念里,是明显带着一股酸味,旋即,她是话锋一转。
“臭男人就是没个定性,看吧,妙玲,他这狗东西是见一个是爱一个。早把妾姐妹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姐姐……还是别怪磐龙了……”
对于卧鱼玉佩中巧玲的传音,赵磐龙是耳根子一红。毕竟,巧玲虽为一介怨魂,却让他初尝了男女之事,虽然行至一半,却突然中断,后续之事,更是大煞风景。
“哟喂,妾身不过就事道事罢了。难道这狗东西还知何为寡廉鲜耻否?罢了罢了,妙玲妹妹都又要对妾身说教,人鬼殊途了。毕竟嘛,他赵磐龙是圣人,我姐妹两人是怨魂鬼修,人鬼殊途,人鬼殊途!妾身说你妙玲啊,还真是一厢情愿。为何不仔细瞧瞧那赵磐龙的德行!一口一个老子道德经,一口一个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怕不是把那姑娘的身子,是看了一遍又一遍!臭痞子!”
言语间,巧玲的尖锐言辞。
像是打翻了一坛又一坛镇江醋,是句句话带着一股酸味。
虽然巧玲说的话,是带有明显不满的情绪,但这刀子嘴之言,可是句句扎心,如同魂力所化的一柄柄锐匕,不似刺心,胜似刺心。
赵磐龙不仅哑然。现在已不止是面红耳赤,那面门更似猴子的屁股,从面门红到了耳根。
巧玲说的不错。
赵磐龙也顿觉惭愧。
她知道,从在赵邸重聚,但妙玲也从未对他赵磐龙起过什么歹心。
情绪自然是会感染赵磐龙的。赵磐龙也知道妙玲的心思。她虽修习了最恶的焚影之道,想必在遇到他赵磐龙前,利用鬼修的魂力鬼道,也做了不少业事,但她毕竟当时也只是奉命而为,若论首恶,也并不在妙玲。
虽然她是一缕怨魂,也曾是一个外人看来冰冷而恐怖的杀手。
但这一切的恶,同样自恶而来。
她如今这副模样,不也是自于九载前那些虎狼官军的糟蹋?
怎奈当时的他赵磐龙,亦是没有想到要伸出援手。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不会道术,也不会功夫,只能眼见着她自己,成为待宰羔羊。被身强力壮,满脸横肉的官军是一把揪住头发,粗暴地拖走!
而他,赵磐龙。却只能惊慌地躲避在暗处看着她。
想到这些,赵磐龙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要知道,这妙玲,是他曾经对于女子的全部幻想,是最初对异性的牵挂。
而他,却在那样危机的情况下,选择当了一个懦夫,竟然在当时的情况下,什么都没有尝试着去做!
如果他能稍微有点勇气,从树丛里跳出来,对着那些官军大吼一声,妙玲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地步。
他深知,自己是对不起妙玲的。
因为当时的懦弱。可在那种情况下,又有谁情绪不会崩溃?
满目疮痍的赵家村,四面火气,惊慌失措的村民们是鬼哭狼嚎,那些隋朝官军亦是穷凶极恶,见人就砍,见人就杀!禽兽不如!
一时间,赵磐龙失落的感念,竟随着心脏的跳动,传递到了腰间悬挂的卧鱼玉佩内。
赵磐龙的情绪无疑是被妙玲所感知到了。
但她并未说话,唯有一丝魂力,自卧鱼玉佩中释放,化作了一只轻柔的手,轻轻拍了拍赵磐龙的肩。
但这丝魂力很快就消逝而去,化作了一道有些浑浊的气旋,登时便被一道周遭涌动的怪异灵力给冲灭了。
赵磐龙自是感知到了这么突然一下。那涌动的怪异灵力,被赵磐龙扫视的道眼,立即捕捉到了。
仿佛是灵妖的戏耍。像是故意在暴露其行踪。
就像猎手发现了猎物一般,赵磐龙登时警觉,顺着灵气涌动的方向,追踪而去。要知道,灵妖所在之所,必定难得的珍惜药材,而这,正是大伤初愈的青裳,迫切需要的。
这道灵气,他从未感受过。并且,与其说是灵气涌动,不如说是一种极为敏捷的跳动。
赵磐龙看准时机,运起金遁,开始追逐起这道奇怪灵气。但见,它极为敏捷的攀过树梢,旋即又穿过了岩壁,翛然间,是兀得跳出水面,又瞬间钻入了地下。
赵磐龙感觉,这道灵气似乎并非是针对妙玲从卧鱼玉佩释放出的魂力。倒是像钓鱼诱饵,引诱他深入这灵丘的某处。
待到灵气猝然消失。也正是赵磐龙愈发觉得蹊跷之时。这道奇怪的灵气失去踪影的刹那,赵磐龙心中是猛然一惊。他收起金遁之时,所居之处早已斗转星移,所目睹之景,哪还是灵丘之上。
“有诈!”
这眼前之景,令赵磐龙是暗自心惊。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想必是居于灵丘之下的一处隐秘的巨型洞窟。
之所以赵磐龙会感觉到时光流转,甚至斗转星移,乃是因为这地看似无垠的顶部。
那些拥有庞大数量发亮真菌,遍布于这巨型洞窟的顶部,悠悠然散发的迷离荧光,几乎将整个洞窟之顶点亮,着实像极了太宇星河。而赵磐龙的足下所踏,却是一片光怪陆离的云雾。
云雾之下,似生长有怪异的发光真菌,其散发出的亮光,将五彩光影,弥散在云雾的底上。
“怎么了?磐龙。”
卧鱼玉佩中感念传音,是妙玲的关心。赵磐龙剧烈的情绪波动,早让妙玲感知到他周遭是情况有变。
“还用问,这混世魔王一定是一头钻进了陷阱了呗。”
巧玲轻蔑地哼了一声。
“可不要指望我们现在能帮你。此处灵力极为充沛,又极为敌视妾等魂力,你自求多福。”
“嗯,刚才寻踪的怪异灵气,将在下带到了这里。”
赵磐龙通过感念之力,将如今眼前所见呈现于玉佩中的巧玲和妙玲眼前。对于此处为何地,赵磐龙自是不知。但他能感觉到,骤然变化的环境,以及这洞窟深邃远端,存在着某种东西,在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大胆妖物,引本道至此,意欲何为?快快现出真身!”
赵磐龙高声吼道。他身处的虽是一个洞窟,但从几乎听不到的回音判断,这个洞窟不仅极深,更是极广。
“小心。”
巧玲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向赵磐龙发出警告。
此刻的赵磐龙也左右环顾。果不其然,脚下的云雾不再平静,像是遭遇了飓风一般,开始急速变换。只听轰隆隆的声音,在赵磐龙耳边咆哮起来。咆哮声一过,那些翻搅的云雾,刹那间仿佛被什么力量给凝住,化作了尊尊造型诡异的人形实像。自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这些由虚化实的人形实像虽无眼,无颜,亦无言,但却推来阵阵杀意。
说时迟,那时快。赵磐龙是一个激灵,猛地足踏脚下暗岩,犹如凌云之燕,飞身一跃。在赵磐龙尚未落下之时,这些围攻而来的人形实像,便猛烈的撞在一起。
一时间,人形实像在猛烈撞击下,骤然碎裂,不仅迸发出阵阵电光火石般的光耀,更是掀起了一股又一股的云浪。
赵磐龙见此情景,是直唬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自己警醒,还有巧玲的提醒,想必在这猛烈的撞击下,肉身必被碾为成齑粉。
从道眼能看到,这些诡异的实形,皆是灵力所化之物。与其说是灵力想要吞噬赵磐龙,不如说是躲在暗处的敌人,在操纵着这巨型洞窟中的一切。
没等赵磐龙细想。
这些被掀起的云浪,似乎又一次被固形,化为追踪球形飞岩,向跃起的赵磐龙砸了过来。
显然,这轻轻一跃,赵磐龙是并未脱离险境。
千钧一发之际,赵磐龙吟诵口诀,运起金行护体术,一面金光熠熠的光灵盾是护住了他半个身体。光灵盾闪现那刻,这灵力凝聚的盾牌重重地与飞岩相撞。
赵磐龙虽未受伤,可飞岩与光灵盾撞击,掀起剧烈气浪,却让凌空的赵磐龙,登时失去了平衡。虽然他已勠力维持,却还是被震得斜仰着飞了出去。
毫无疑问,居于暗处的某种东西,是要至赵磐龙于绝境。
赵磐龙跌落那刻,他早已看到地面重聚的云雾,是被固形为了一张血盆大口,正迎候着他的坠入,要将他撕得粉碎。
赵磐龙深知,如此急坠下,躲避已不可能。
唯有放手一搏。
“长!”
赵磐龙的手中,现出了一柄用灵力凝聚的精钢长枪。就在云雾凝聚的实形巨口闭合的刹那,稳稳卡在了遍布倒刺的上下颚之间。悬吊间的赵磐龙猛地借力,一个翻身,便不偏不倚地立在了灵力凝聚而成的精钢长枪上。
精钢长枪在巨口咬合的重压下,已经逐渐变得弯曲。
可赵磐龙再要找立足之地,却又谈何容易。这一片区域所处之地,均是光怪陆离的云雾。按现在情形,想必每一寸云雾,都将化作危险的实形之敌。可单凭他人才金行的正道修为,却又几乎难以招架这种接二连三的攻势。
“赵磐龙!你还在犹豫什么?妾身可不想陪葬!既然避无可避,那不如直接毁了这里!”
赵磐龙腰悬的卧鱼玉佩,突然涌出了阵阵漆黑的魂力。
赵磐龙咬了咬牙,不由握紧了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