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渚初月彻底崩溃了,她所有的信仰和情感全都破碎,混杂在一块,她无措且无力。
千目罗刹的灵魂体必须死了才能脱身出现,刀枪水火雷电都对灵魂体造不成伤害,他本可以弃她而去,留她被陷阱绞杀成碎屑,自食苦果。
可他偏要凝聚实体,吃下所有致命的伤害,渚初月看见身前的黑影一下,又一下地颤动,知道是他在忍痛不语。
她推着他的胸膛,求了他很多声:“你不要救我,千目罗刹,我恨你,你也应该恨我,你别救我,你快走……”
千目罗刹微微低下身体,压抑着,一个字一个字告诉她。
“你要恨,要杀本尊,是你的事。本尊真心爱你,是本尊的事。”
他用力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咬到她莹白的耳尖冒出血珠,才恶意满满地低笑:“小骗子,你休想一命还一命跟本尊扯平结束。记住了,你我之间,永远是你欠我更多。本尊要你后半生,永远活在本尊的阴影之下,痛苦着,挣扎着,再也找不到出路。”
天启府弟子灵力枯竭,剑阵停止运转,所有人都因为重新见到魔王而震惊失语。
渚初月喊出了以前的称呼之后,便再也没力气发出任何声音了。
他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也足够了解渚初月。
她重情义,不愿亏欠他人,受了点滴恩惠恨不得把家底掏出来还给对方。
所以他选择了所有报复她的方式里,最残忍的一种。
飘渺散人用生死判笔在虚空里画出一道攻击魂魄的符咒,挥向灵魂状态的千目罗刹。
天已经蒙蒙亮了,在熹微的晨光里,千目罗刹的身影接近半透明状态,符咒打在他身上,恍若重物般压得千目罗刹单膝跪了下去。
千目罗刹抬眼,目光只是淡淡地扫过飘渺散人,很快落了下来,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江娆所在的位置。
“鬼绘。”
他叫她的名字,语气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让人感觉他下一句就是指挥她去做这做那。
江娆被压迫久了,仿佛得了一种听见千目罗刹说话,心里就烦躁的毛病,不耐道:“又干嘛?”
“带走本尊的儿子,别把他留在人族。”
“大哥,你讲不讲理,我被你打得现在站都站不起来,画也不见了,你告诉我怎么走?”
千目罗刹缓缓站起来,仿佛沉睡的巨龙正在起身,一举一动有着骇人的压迫感。
从他叫鬼绘走的那一刻,飘渺散人的生死判笔悄然放下。
他听见撞击的声音,听见他们打斗,有人受伤惨叫,有人临危不乱地指挥,直到他听见有人惊慌的喊道:“原皓和魔族护法去哪了?”
飘渺散人抬手,画下道道锁魂咒,似狂风骤雨般袭向感知里飞速移动的身影。
“魔王怎么不动?”
“是飘渺前辈!魔王现在是魂体,而飘渺前辈恰巧是亡魂术法集大成者,是魔王的克星。”
“我懂了,用归梦往生咒。”
“有效!他的魂体在消散,再试试其他亡魂术法。”
飘渺散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他的身体经不起快速画咒的灵力消耗,决定把剩下的事都交给术法派系的后辈。
刚落地走了几步,他的耳尖动了动,在乱糟糟的人声中听见了细微的破风声,有什么东西穿过了魔王魂体,令飘渺散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魂体消失在了他的感知里。
老人家疑惑的停下脚步。
“魔王呢??”
“好像已经打散了。”
“原来亡魂术法这么强?我杀了魔王吗?最后居然是我杀了魔王?哈哈哈哈……”
“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你看见没?”
“有吗?我忙着翻书找归梦往生咒的画法,没看见。”
渚初月将回到身边的剑握紧,沉默削弱了她的存在感,她追上飘渺散人,隔开周围的声音,哀声求道:“前辈,我知道这个做法很自私,我将他收走了,您只要在我剑上刻下符咒,我保证以后将剑封存起来,魔王绝不再有出世的机会。”
其他宗门里不乏眼尖的高手,他们不悦地皱着眉头看向渚初月,正要出言揭穿她的时候,天启府掌门高声道:“诸位同修,既然魔王已经被降服,还请速速收拾战场,养精蓄锐,他日一举击退魔族大军。”
飘渺散人正在剑上刻咒,渚初月露出感激神情。
“可你徒弟她……”
一个掌门仍然想发声,天启府掌门突然暴喝道:“初月!”
渚初月身躯一颤,脸色霎时白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虽说诛杀魔王你功不可没,但祸患之始终归与你脱不了干系,从此之后,天启府将你除去弟子籍,没收你的佩剑,余生都得在幽夜谷禁闭思过,你可认罚?”
渚初月抿了抿唇,朝着掌门跪下,郑重地弯下腰,额头贴着地面,闭上眼睛,深呼吸舒平心中震荡的感情。
“渚初月,认罚。”
——
芒草崖边缘,原皓身上背着师妹,手里抱着另一个师妹的孩子,迎着朝阳不断奔跑,逐渐甩开后方追兵。
江娆疲倦地将头放在他颈窝,能听见他极富有生命力的心跳。
“师兄,你想起我了吗?”
原皓犹豫了片刻,决定说实话:“没有。”
“好难过啊,你以前可是很喜欢我,对我很好很好的,怎么就全部忘记了。”
“喜欢你这件事,我知道,我以后也会很喜欢你,对你更好。”
“万一比以前少了呢?”
“不可能,除非我再死一次,否则只会越来越喜欢你。”
“呸呸呸!不准立这么晦气的誓言。”
阳光照到小魔王红扑扑的脸蛋上,一晚上未进食的婴儿刚醒就因为饥饿而哇哇大哭起来。
原皓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停下,将江娆轻轻地放在树干边靠着,接了点山泉水烧温了小心翼翼地喂到孩子嘴里。
江娆一脸愁容:“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初月师姐……”
“放心,有师父和长老在,别人没资格管天启府的弟子,师父会护着初月的”
“我的画也不见了,他们说得没错,没了画我就跟普通人族没什么差别。”
“胡说,你明明是个剑修。”
江娆自嘲地笑了笑:“才学了一年就被逐出师门的剑修。”
“那也是剑修。”
原皓喂了水,孩子还是哭,他不知所措的抓了抓脑袋,求助江娆:“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