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呼出声，一拥而上，却没人真敢动手阻拦。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顾一眼睁睁看着众人朝自己扑腾了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外公的巴掌、拳头，对着脸招呼，仅能见光的右眼逐渐血肉模糊。
难道他要彻底变成瞎子了吗？
外公把他右眼也戳瞎了吗？
离村子最近的县城里。
苏落拿着到手的稿费8块钱，喜滋滋地买了新的纸笔还有一碟小桃花酥，坐别人牛车回了家，已近上午十点多了。
她昨晚连夜熬夜写了稿子，按照记忆中的路搭了村子里最早的供销社社车进了县城，从早上5点就在报社门口蹲着了。
她一晚上只来得及写了两万多字，勉强写完了天龙八部的第一章，拿去投稿。
这事儿干得不地道，但在生存面前，也没办法了，反正这里是架空，她影响不到金老爷子。
等她账上钱缓过来了，再靠自己原创来努力挣钱。
幸而当前文字工作者还算淳朴，见她一大早等着还算有诚心，果然看了她的稿子。
她写的两万字很多，报纸连载不下，于是她先给了两千字给对方看，编辑一看到那两千字，当场便敲定了，先给她发了几千字，正好连载到钟灵出场的位置戛然而止。
编辑喜欢没用，还得读者喜欢。
因此编辑先给了她入门的稿费5块钱，若是报纸卖得好，看得人多，后期再给她看涨。
苏落自然不会拒绝。
她要的只是先将名气打出去，金庸老先生的作品她是绝对有自信的，酒香不怕巷子深。
只要发表出去了，以后就算报社亏待她，她随时也能跳槽。
苏落刚一进村子，村里人见了她，便跟见了鬼似的：“苏落？你怎么回来了？”
苏落笑眯眯地摆手：“哦，闲得慌，掏驴粪蛋卖钱去了。”
村民：“……”
恰好苏胜经过，看到她时，也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跑了吗？”
苏落不明所以：“我跑去哪儿？”
苏胜：“早上一一那孩子说你跑了，气得我叔跑去你家，把一一打了个半死！”
“卧槽！”苏落大惊失色，拔腿狂奔：“完犊子完犊子完犊子！”
苏胜想要追上去，他媳妇儿在站在院子里朝他吼：“还不上工去？管那么多干嘛？一会迟到扣分有你好果子吃！”
苏胜无法，只得转身离开，朝着田地里去。
苏落回到院子里，看到了躺在地上，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右眼青紫的小祖宗。
她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将手指头探到他鼻息下，察觉到有气，这才松了口气：“差点儿给我吓尿裤子。”
她将右手捂到顾一的嘴巴上，灵泉从掌心涌出，源源不断流进他的口中。
苏落见他咽下去了，这才松了口气，抱着顾一到院子里的水井边打了水，顺手拿过旁边的抹布，打湿拧了水，抱着他的脑袋，小心地将他的脸擦干净。
顾一的右眼肿得厉害，几乎睁不开眼睛。
苏落暗骂苏进财是个老鳖犊子，在脸盆里兑了点儿灵泉，又重新给他擦眼睛。
顾一只觉身体被一片柔软温暖的云包围，灼热滚烫的右眼被轻柔冰凉的东西轻抚着，黑暗的世界里逐渐有了光。
他缓缓睁开眼睛，光的尽头是苏落慈祥的脸。
他本能地觉得惊悚，以为是什么妖魔变的，一巴掌将人打开，警惕地滚落下来。
苏落挨了一巴掌，骂了声“小白眼狼”，反手戳了一下顾一肿起的右眼。
顾一疼得下意识抽气，这才反应过来，这么手贱，是他妈本人没错了。
顾一冷着脸色：“你还回来干什么？”
苏落莫名其妙：“我不回来能去哪儿？”
顾一冷冷地盯着她，眼底的光逐渐暗淡下去，撇开脸倔强地不去看她。
苏落回想起进村时苏胜的话，很快恍然大悟：“你不会以为我跑了不要你了吧？”
顾一瞬间像被人踩中尾巴：“谁稀罕你要了！”
苏落噗嗤一声笑出来，“傻子啊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是赚钱去了。”
顾一冷着脸不看她。
苏落非跟他较真，强行把他的脸掰过来正对自己：“我真赚钱去了！”
顾一固执地闭上眼睛，就是死活不看她。
苏落“啧”了声，正要恶作剧地抬手再去戳他的肿泡眼，却见他下巴一扁一抽的，要哭不哭的模样，倔强地硬撑着。
她的心倏地一软，抬起的手转了方向，将人整个圈进自己怀里。
顾一浑身一僵，挣扎着就要踹她。
苏落力气很大，他越动，她抱得越紧，紧得他都要喘不过气了。
顾一终于安静了下来，浑身颤抖着，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
苏落叹了口气，安抚地一下一下摸着他的脑袋，就像在给小猫咪顺毛：“放心啦，你妈答应你了，要跟你好好生活，会赚钱养你的。我今天真的赚到钱了，还给你买了桃花酥，刚刚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都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半天不在家，你就让人打死了，真要是这样，姑奶奶要去厨房拿菜刀跟那群傻逼玩意儿拼命了！竟然敢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他妈的！”
顾一再也忍不住，呜咽地哭出声：“刚刚……吓死我了……呜呜呜……我以为我要被打死了，他们都问我你去哪里了……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丢下我了……呜呜呜……”
顾一的哭声越来越大，夹杂着数不清的委屈和害怕。
再成熟也毕竟是个七岁的孩子。
平日里对苏落恨得牙痒痒，可真的被抛弃时，那种孤独和无助的感觉远不是一个孩子能承受的。
躲在妈妈怀里被安慰时，他才敢壮着胆子释放情绪，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扯着嗓子掉着豆大的眼泪珠子，哭得浑身颤抖，满头大汗。
苏落心疼又内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不哭了……”
“呜呜呜呜……”顾一的情绪压抑了太久，突然一下爆发出来，根本收不住，苏落从来没有这样温和地跟他说过话，也没有抱过他。
原来妈妈的怀抱，是这样让人有安全感。
苏落的脑子被他震天的哭嚎声嚷得一抽一抽的。
她实在头疼了，又一晚上没睡，二话不说便用抹布堵住了顾一的嘴。
哭得正投入的顾一：“……？”
煽情的氛围碎得猝不及防。
苏落提溜起他的一领子，把人带进屋子里，关上门，“我知道你想哭，但你先别哭，妈还有事儿跟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