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村里女孩通过读书嫁人留在公社县里的，其实十个里面不过才能出一个。
而女孩在公社读书的初衷也很简单，就是想要读书而已。
根本不会关注别的事情。
但是女孩的爹娘却忍不住。
女孩爹娘甚至还上学校里闹腾过一次。
最开始公社学校是不允许闲杂人进入的。
但是女孩爹娘不放弃，在学校门口又哭又闹。
说是学校故意扣押学生，说不定让学生在学校做什么勾当。
简直将这辈子知道的难听话，都在学校门口骂了一遍。
好好的学校，在女孩爹娘的嘴里，像是个窑子。
学校也顶不住这种不要名声的谩骂，索性这对夫妻能够将孩子的年龄名字等信息都说清楚，索性让人进去了。
但进了校园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只要在校园里看到一个男同学，上去就抓着人家胳膊，问人家多大了，问人家哪里的。
但凡是公社的人，就抓着人家胳膊不让走，说是要把女儿介绍给人家。
学校里的小伙子，哪怕是有力气，但也要脸面，不敢轻易对这对夫妻做些什么。
而这对夫妻丝毫不知收敛，最开始只是在校园里随意问人。
后来就是直接闯教室。
也不管教室里的学生是不是在上课，只管往里面闯，抓着人家的胳膊问人家要不要结婚。
不仅如此，在后续看到学校里有年轻的男老师之后，更是如此。
抓着人家的胳膊不松手，甚至还诬陷老师。
就是为了老师能吐口答应结婚。
毕竟在他们看来，老师是已经上班拿工资的，比单纯的学生身上更有价值。
学校最后动员了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将这对夫妻扔出了学校。
而女孩也彻底在她们公社学校扬名。
受到了整个学校的欺凌，书彻底读不下去了。
走到哪里都是怪异的目光。
而且父母因为在学校铩羽而归，也不再提供下个学期的学费。
女孩不得已只能回家。
而回家之后，父母更是变本加厉。
眼看着嫁到公社没有指望，便开始在十里八村找合适的人选。
女孩长得不丑，而且因为读书，身上看起来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
女孩认字，干活麻利，还长得好。
可以说集齐了所有的优点，在附近还算受欢迎。
但是她爹娘打定主意，给她卖出价格。
最后决定用十块钱，将她卖给自己的一个远房表哥。
两人的关系很远，说是表哥，对方要比女孩大十几岁，简直就是两代人。
女孩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想办法跑了。
她在公社上学，自然也对公社熟悉。
离家出走的第一选项就是去公社。
女孩在公社学校附近可以说已经是“臭名昭着”的存在。
虽说这些恶心人的事情都是女孩父母做的。
但是人在生出怨怼情绪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不会特意分开。
女孩和女孩父母是一家人，在见不到女孩父母的情况，女孩是主要发泄情绪的对象。
因此女孩并不敢太靠近公社学校。
不过断断续续地女孩也从一些放学的人口中，听出了一些消息。
有些学生准备去县里，和县里的学生汇合，然后一路到市里坐火车去北京。
听说他们这些学生，只要是去北京的，都不用掏钱买票。
这些话，无疑给了女孩另外一条路。
她不敢跟公社的学生一起走，便自己偷偷上路，找到了县里准备出发的学生，默不作声地混在人群中。
他们这些人做火车不用买票，但是去市里的汽车票还是要买的。
女孩个头低，混在大群学生里不显眼，就那么逃了票。
然后又紧跟着这群学生上了火车。
小姑娘第一次离开家，还是自己离家出走，心里担惊受怕的。
火车上遇到一个“好心人”
又是给吃的，又是给喝的。
看着和谁都能说两句，自然就被蒙了心眼。
对方问什么，自己就说什么。
连自己什么时候被下的药都不知道。
“我不想回家，我不会回家的。”
“你们要是联系我家里人把我送回去，我还会再跑出来的。”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但是看着女警，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女警看着自己本子上的记录，心中默默叹气。
明明都解放了，但是这种事情时不时就要爆出来一个。
女警参加工作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却遇到了不少这个事情。
“关于你爹娘的行为，你可以求助当地的妇联。”女警虽然心疼女孩的经历，但是她是个警察，有自己的职责。
女孩摇摇头，“没用的。”
女孩那个地方偏远，至少要比王秀的李家村和王家村偏远。
毕竟在李家村，十块钱的彩礼钱，虽然多，但也不是没有，毕竟还有狮子大开口要三十的。
但是女孩的村子里，有一部分是没有彩礼钱的。
据说家里过不下去的人，半袋玉米面就能充当彩礼换个媳妇。
因此十块钱的彩礼，在他们村子里绝对是高价中的高价。
而她们当地虽然有妇联的存在。
但是妇联一般情况下也仅限于和稀泥。
况且只要女孩没有办法，就算次次叫来妇联也没办法。
毕竟妇联的人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事。
“我不回去。”将事情全都说出来之后，女孩就一直死咬着一句话。
再次进入难沟通的模式。
女警安抚了一下女孩，拿着自己的笔录同王秀一起离开医院。
一路上，王秀一直默不作声的。
用相亲的名义，来高价卖女儿这件事情。
王秀是真实有过经历的，毕竟她爹娘就是这个样子。
妇联不是不作为，是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有时候想管也管不过来，有心无力。
或许是想到自身，王秀的心情有些沉重。
但跟着女警回警察局的路上，很快便调整好了。
她有六十年后的情况作为对比，比别人更明白未来的路。
知道这种现状一定会慢慢消失的。
虽说中间有着几十年的跨度，但最终结果是好的。
就好像王秀第一次知道李雯雯的具体年龄后，心中的震惊。
王秀二十结婚，在村子里也算是大龄的。
毕竟多的是十七相亲，十八九岁就结婚的人。
李雯雯当时二十五的年纪，在村子里别说没结婚，就是没孩子，也要被人在背后嚼舌根，被家里人当面一直说说说。
但是李雯雯却说，二十五岁不结婚很正常。
她的哥哥姐姐迈入三十大关之后，仍旧没有结婚的打算。
而李雯雯的同龄人们，不结婚的一抓一大把，结婚得才是少数。
婚恋自由，结婚自由。
不再是空空如也的口号，而是真正发生的事情。
王秀从现代接收了很多知识。
有些东西她能够理解，有些东西她现在依旧无法理解。
但她始终记得李雯雯之前同她说过的话。
追求自由，是可以选择的。
就像结婚一样。
她有结婚的自由，也有不结婚的自由。
选择权完全在她，而不是被迫做出某种选择。
女孩的做法虽然冒险，但是同娘家人切割的想法在王秀看来是完全正确的。
她想邦邦女孩，但其实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把笔录先给领导，再去联系市里的妇联和街道，看这两边能不能安排小女孩的户口和工作。”
六零年大灾难的时候，有不少人逃荒求生。
她们市里就接收了一批人。
现在虽然这个通道关闭了，但是求求情也是可以的。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迈入火坑，她心理也过不去。
王秀听到女警有想法，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她跟着女警到了警局，倒不是因为女孩的事情。
她想照葫芦画瓢，在警局画一份简单的城市地图。
这个省城的面积，是之前市里的两倍，公交线路也更多更杂。
王秀即便有信心记录，但有个地图也更方便。
她准备画个地图，将各个厂子的地方标注一下。也算是方便了自己。
城市线路图也不是什么机密，就挂在警局办公室的墙上。
王秀在这里瞄着，也没人阻拦。
反倒是有人找上了她。
是警局的食堂采购，想买点粉丝。
王秀最初住进警局宿舍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推销。
但是警局和别的地方到底是不一样的。
王秀在食堂吃饭之后，莫名有一种自己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尴尬感。
这事情便暂且放在了一边。
如今警局的食堂主动提起，王秀自然不会错过。
不过警局的食堂不大，要的量不多，但王秀也认认真真对待，将合同签了下来。
下午三点，王秀再次坐上了公交车。
这个时候出门，肯定不能去厂子谈合作了，但多看看总是没错的。
她准备去省城的缝纫机厂看看。
王秀之前攒了不少工业票，等着买缝纫机。
但是排了很久，都没有自己的名额。
这次去缝纫机厂，王秀也没想着买缝纫机回去。
毕竟路途遥远，她只有一个人，也不好带。
但是说不定能看看缝纫机，过过眼瘾呢。
缝纫机厂不算远，但是要转一趟公交。
现在的公交车上都挤挤攘攘的，不利于王秀在车上打听消息。
她到了公交站之后，就拿出自己之前努力画出来的画像。
王秀没能从李雯雯那里得到自己妹妹年老之后的照片。
李雯雯对这位姨奶奶也没有什么印象。
毕竟两人距离相隔太远，有时候一年都见不了一次。
李雯雯又是个常年读书上学不在家选手，对自己姨奶奶的印象可以说是十分单薄。
所以王秀只能依靠自己妹妹小时候的模样，努力画出一幅画。
五官不是重点，重点是耳朵后面的红色胎记还要年龄。
公交站等车的人不少，王秀挨个去问。
她画了好几副画像，虽然马马虎虎，但只要有人回应，她都会把这画像留给对方。
希望对方能带着这幅画像询问更多人。
其实王秀最希望的还是能有个照片。
照片清楚，找人也容易很多。
但也只能想想。
王秀在公交站将自己带着的画像散了一大半。
上车之后，发现这两公交人不多。
又赶紧找了个售票员跟前的位置。
抽空将自己找妹妹的事情，同售票员说得清清楚楚。
留下画像，又留下自己公社的联系方式。
希望售票员一旦有了消息，可以用电报联系她。
省城的公交虽然多，但也都是一个客运站发车的。
售票员的路线是固定的，但是公交车有不少售票员。
如果售票员愿意在客运站，帮自己说一说，散一散这个照片，迟早会找到的。
自己妹妹就在省城，不管是上学还是上班。
总会有出门坐公交的机会。
“行，这个事情包在我身上，我和我同事都帮你留意着。”
售票员是个热心肠的，一口应承下来，王秀松了一口气。
公交到站后，再往前一百米就是缝纫机厂。
这个点还不到下班的时候，缝纫机厂外安安静静的。
没人关注王秀，王秀也不着急离开，仔细看着。
据说省城这个缝纫机厂，前段时间还引进了一个新技术。
找了两个洋人过来做技术指导。
洋人来这里出差，听说待遇都是给最好的。
连华侨票都是大把大把给。
王秀没有见过华侨商店，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这些都是她刚刚坐公交的时候，从旁边人嘴里听到的八卦。
说起洋人语气复杂。
毕竟来了这里的洋人，个顶个傲气，一副眼睛长在天上的模样，就算是厂子里的熟练工，老师傅，乃至车间领导都要在人家面前好声好气的，生怕对方有不满意的地方，从而撂挑子。
而另一方面，洋人也确实有技术，据说指导之后，出瑕疵品的概率都减小了。
王秀对洋人有些好奇，但也没有那么好奇。
主打一个随缘，能见到就是缘分，见不到也不觉得可惜。
厂子门口没什么好看的，停留时间太长，还容易被保卫科抓起来。
王秀很快拐了弯去了缝纫机厂的家属区。
家属区里面迎面走来个人，王秀觉得面熟，似乎是方才在公交车上见过。
这会儿正骑车往外走，王秀点点头当做打招呼。
对方当然也看到了王秀，只不过见到之后，骑车骑得更快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一转弯，就来了省运输队的家属院。
爬上三楼后，邦邦邦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