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后接了过来，不紧不慢地擦了擦自己手，才将帕子丢下。
“什么脏的臭的，也都往宫里划拉。”姜后说道。
身边的女官看了看殿里的宫女，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宫女们鱼贯而出。
没有了其他人，女官才上前一步，低声道：“皇后娘娘，奴婢派人去查过了，那女子像是凭空出现的，并无身份籍贯。”
“哦？”姜后有些意外。
她也是贱民出身的，小时候她玩得野，也在乡间见过耍把式变戏法的。姜后原本以为，楚清音是个用变戏法钻空子的。
现在看来，她居然猜错了？
姜后微微挑眉，出声道：“采萍，你觉得她真是神女么？”
“奴婢……奴婢不知。”女官犹豫了一下。
姜后笑了一下，“说吧，本宫恕你无罪。”
女官便道：“奴婢觉得不像，皇后娘娘，你没见她那一副妖妖俏俏的打扮，哼，容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恐怕那小妖精，是存了效仿娘娘之心。”
姜后一介宫女，登上皇后之位，并独宠至今的故事，一直都是很多人羡慕的。尤其是传到宫外的故事，那更是编得没影了。
说什么她残害嫔妃，用蛊术控制皇帝，祸乱朝纲，陷害忠良……
无语。
郑采萍听了都觉得无语，皇后娘娘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她为什么不直接做女帝呢，是不想吗？
姜后听了郑采萍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效仿本宫？”
后宫里的女人有什么值得羡慕和效仿的？
看上去金尊玉贵，其实只是一只身不由己的笼中鸟。
有宠爱，才能过得体面尊贵。
没有宠爱，连下等人都不如。
她们的身家性命，喜怒哀乐全都维系在一个男人的心上。
争宠又哪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有时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缘由。
宫里美人三千，美貌并不是稀缺物。
郑采萍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立刻请罪道：“娘娘，是奴婢失言了。”
姜后笑了好一会，才抹去了眼角的眼泪，摇头道：“你真以为谁都稀罕咱们这位的陛下？但凡有点心气的，都看不上他的。何况还是那位神女呢。”
嘴上说着“神女”，但姜后的语气里却充满了揶揄嘲讽。
姜后淡淡道：“本宫可没忘记，她眼里对本宫的轻蔑和鄙夷，只怕她不仅没想过要效仿本宫，反倒在心里，瞧不上本宫。”
郑采萍从不怀疑皇后说的话，此刻只觉得愤怒和震惊：“她她她……她怎么敢？”
姜后漫不经心地修剪着烛芯，平静道：“有什么不敢的，她有那样的本事，瞧不起本宫也正常。”
这满宫的娇花，都是未化的血珠子。
郑采萍微微低头，觉得自己一直都不太能理解皇后。
这都被人蹬鼻子上脸了，皇后还在这里宽容大度不计较。换了她，估计直接跟陛下闹了，赶紧把这个小妖精赶出宫去。
成天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也不知道装给谁看。
姜后忽然道：“采萍，本宫昨天早上在望月楼看见神女出宫了，真好啊……昨儿我也梦见自己变成只蓝尾鹊，飞出了这里。”
这话郑采萍可就不敢接了，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有时候，姜后只是喜欢自言自语而已，并不需要她来回答什么。
姜后笑了笑道：“去把小公主带过来吧。”
陈帝独宠姜后多年，姜后入宫前，陈帝膝下只有一女，姜后入宫后，姜后生了一个小皇子。
陈帝欣喜若狂，大赦天下，并且给刚出生的孩子封了太子之位。
可惜那孩子福薄，不满三岁就夭折了。
姜后生那个孩子的时候坏了身子，再难有孕。
小公主被带了过来，那孩子已经有八岁了。
是在姜后入宫前一年出生的，欣贵人在临死前，把孩子托付给了姜后。
姜后考问了一番小公主的学问，又握着小公主的手教她写了一幅字，缓缓道：“腕要松紧自如，这囚字的外框也不能太方正了……”
小公主发间金铃轻响。
郑采萍默默看着，她是皇后的贴身女官，知道皇后出身贱籍，原本只是个宫女而已，却一直很纳闷，皇后既然出身贱籍，为什么却能写一手这么好的字。
写完后，小公主又写了篇字，请姜后过目。
姜后满意地点点头，轻声细语，却一字一句地道：“好孩子，史书都是男子写的，若他们对你有所不满，你定要活得比他们笔下更张扬跋扈，才不枉担了虚名。”
“但你心里要养着菩萨，眼里要装着苍生，明白吗？”
郑采萍眼神震惊地看着姜后。
陈帝现在只有小公主一个孩子，姜后也生不出孩子了，难道，姜后想……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依照陈帝对姜后百依百顺的态度来看。
小公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姜后也不在意，孩子还小呢，让人把小公主带下去了。
但转过天，姜后就听说了平安县暴乱，连同其他好几个地方，都有暴民造反了。仿佛一个地方点燃了烽火，其他地方也跟着响应起来了。
姜后听到消息，怔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