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浮沉来接白绫。
白绫开门,一眼就看到沐浴在晨光里的男人和他手里的糖葫芦。
“浮沉。”
浮沉轻笑,“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白绫走近,自然而然的接过糖葫芦,两人并肩往外走。
白绫甚至都不问他要去哪里,跟漫无目的似的跟着他在街上行走。
等停下,白绫抬头,看到了衔月楼三个字。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昨日让你哭得那么伤心,今日得弥补回来啊,我说了,我喜欢看着你笑。”
浮沉伸手,将白绫的手包裹进掌心里,牵引着她往里走。上楼,直到了最顶层,浮沉将门推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里的所有摆设都是那么眼熟,与泽城的衔月楼一模一样,即便是最细节之处,也没有半分的偏差。
“我记得有人说过,这里只有一个人能来。”
“错了,是两个人。”浮沉负手踱入,笑意吟吟的看着白绫。
白绫抿唇坐下。
“是两个人。”她重复了一遍这话,不解其中意。
浮沉也坐下,“想吃什么尽管说,或者我让人把这里所有的菜都上一遍。”
“好啊。”白绫眉眼带笑,大有要吃到浮沉破产的架势。
“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白绫不懂浮沉这没头没尾的话。
浮沉轻声,“我很有钱。”
白绫撇撇嘴,整个人都多了一些灵动,“我也很有钱的。”
浮沉轻笑,“我的意思是你尽管吃,我不会破产的。”
白绫愤然,“知道你很有钱了。”
敲门声响起,两人终止了谈话。
“进来。”
小二开门进来,躬身,带着十二分的恭敬。
“爷,您要吃点什么。”
“把这里所有的菜都上一遍。”浮沉吩咐。
“爷,您稍等片刻,我们即刻就上菜。”
“这么快?”
白绫才说完,已有人源源不断的把菜送进来,很快空荡荡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
“姑娘有所不知,您身边这位爷在来这儿之前,就已经派人来知会过了。菜都是全部准备好的,这会儿正好呢,姑娘趁热吃。暂时就这些,等姑娘都尝过了,我们再上别的菜。”
白绫头一次目瞪口呆,居然是对着浮沉,“你当真了?”
她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浮沉挥挥手,让人都退下,才道:“你的话在我这里没有当不当真,而是都是真,你说了我就要一一应承才对得起你的金口玉言。”
这词本不是这么用的,偏被浮沉用在这里,似乎也毫无违和感。
白绫在他这里金尊玉贵世无双。
白绫默默的动了一下筷子,夹了最面前的一道菜送到口中。
“如何?”
色香味俱全。
衔月楼的佳肴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朝堂中人,都被争相追捧的。
白绫说不出一个不好出来。
“还可以。”
浮沉夹了一只虾,仔细剥了壳递到白绫嘴边。
“试试?”
“我有手,何必教主纡尊降贵。”白绫冷淡至极,瞳中不带一点温度。
她眼里极冷,心里是极暖的。
这小姑娘总无声无息把人放在心上,不伤不害,还要设法把人都护严实了,浮沉知道。
“那你吃还是不吃?”浮沉挑眉,“都剥好了,你有手,但不是用来沾油的,我舍不得。”
葱根玉指,白皙细嫩。
这手是用来翻云覆雨,肆意张扬的。杀人的时候,染上一点红,又不知是怎样的美丽妖冶。
一定是极致的美,浮沉想。
可他不知道,白绫杀了很多人,这双手却是没有染过那些血的,她嫌脏。她是那血溅滴在她白衣上,都要抽剑斩碎的人,她雪般的洁白,不容人玷污。
白绫盯了面前的剥好的虾好一会儿,低头,含进嘴里。
“好吃吗?”
这次,白绫想了想,说:“好吃。”
浮沉听了,满怀欣慰的笑了,“总算是给了我一回面子。”
白绫不作声,去夹别的菜,又有筷子递到面前。
白绫垂眼。
“仙子不妨再多给几回面子,我不胜荣幸。”
白绫瞄准浮沉,半晌。
后者坦然的由着她看。
最后,白绫妥协了。
他们在衔月楼坐了一整天。
夜幕降临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归家了。
“要回去吗?”白绫吃了很多,撑住了。
她先打了一个饱嗝,引得浮沉一阵的笑。
“不。”
白绫疑惑,“我累了。”
“仙子不妨更受累一些,今夜,我们就不回去了。”
白绫眉梢一动,“你还要做什么?”
“你说呢。”
白绫淡然,“我不知道。”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衔月楼除了菜肴极好,赏月也是极好的。”
有,白绫目光落在浮沉身上。
衔月楼衔月,无非是坐在衔月楼顶上的时候,离月亮极近。
在上面赏月,是一种特别的享受。
“今晚的月亮并不是很美。”
“你说得对,但今晚的星子尤其的美。”
漫天的星子点亮了深邃无边的黑幕。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星星是在哪里吗?”
“衔月楼。”浮沉随意的猜道。
“不是衔月楼。”白绫极有耐心的解释。
“我可以知道吗?”
白绫起身,把目光投向黑幕上无边的星子。
“是帝子阁。”
浮沉呼吸一紧。
白绫回首看他,又重复了一遍,“是帝子阁。”
浮沉的心很大程度的波动了一下。
“我知道了,是帝子阁。”
“嗯。”
白绫轻轻浅浅的应。
“对不起。”浮沉嗓音中充满了歉意。
“有人一生中对不起过太多的人,可他们绝不会一个一个的去跟那些人说对不起。浮沉,你不一样,你跟我说对不起,可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
所以他凭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因为我的姓氏和你的姓氏,为此,我也要说一声对不起。”浮沉非一般的认真。
“我们去看星星吧。”
“好。”
白绫缓步到窗边。
夜里的空气有些许清凉,她纵身,出了窗户,白色的衣在黑夜里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然后,她站在了衔月楼最顶端,俯视着苍茫大地,仰视着浩瀚星海。
星空很美,带点迷人的醉意。
很快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是浮沉。
犹记得,上一次衔月楼之顶,有两个人相拥着抬头赏月,有人垂下眼睑赏人。
互相取暖的两个人不会冷。
白绫无端的有些冷,忆起,相拥,已是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