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在乎人家怎么看,也无所谓两个阿叔会不会撇了你不管,阿爷,就这样过吧!”
“……”
“不过难听话放在前头,你这套房子是做过公证由我继承的,最好不要改!不然,我也与阿叔们一样!”
热腾腾的心意,端着郑阿昌递来的砂锅,郑亚娟能感受到,可与房屋的利益相比就微不足道了。
先伺候了那个小祖宗!
想着家里等着吃饭的儿子任轩然,她只能暂时先回家。
再联系那该死的任东杰。
然后,继续想办法,看怎么保住这套房子的继承权。
她阿爷已经和于阿秀领了结婚证,不太可能闹他俩离婚。
那是不是先把阿爷这套房产抢先过户在自己名下?不然以任轩然那副吊儿啷当的模样,将来能顾全他自己的日子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养老吗?
因为房产公证给你这个大孙女,两个小儿子早就撇了自己不管了!
郑阿昌心里嘀咕着,见最心疼的大孙女直接端着砂锅要离家而去,不忘找来一个大的拎袋:“亚娟,外头在下雨,不要烫着,套上拎着走方便。”
郑亚娟不耐烦:“不用,不过几步路!现在小区路面都好,又不像烂泥渡那样难走。我就奇怪,以前条件差,老人失了老伴,都能和子女一起过。怎么现在条件越来越好,反而一个个急吼拉吼想寻第二春?我阿爸更坏,直接撇开妈!”
郑阿昌本来对她连讽刺带挖苦的言语生气失望,听到她说大儿子,一股子气又消了大半,嚅了嚅嘴唇:“你阿爸与东杰她妈做错事,不是遭报应了吗?”
他大儿子年纪也大了,老年之前的放纵,老来身体糟糕。前一阵因骨质疏松加骨股头坏死无法正常行走,医生建议换人工骨头。
可他后面寻的女人与继子听了那价钱,死活不同意,只让他保守治疗。
眼看着大儿子行动艰难,吃口饭还要听那女人与继子夫妻大呼小喝,想探望他这个老父亲几乎不可能,郑阿昌就伤心。
可当年他只顾宠溺儿子们,疏于教导,弄到这种地步,又能怎么办?
想到这里,郑阿昌不由脱口而出保证:“亚娟,你放心:于阿奶讲过,她自己有房子,这套房子她无心要。阿爷讲好,给你就是给你。”
站在门关已换过鞋的郑亚娟一喜,回头看着郑阿昌:“阿爷,真的?”
“还能骗你吗?”郑阿昌怜惜又无奈地笑,“公证不会改的。”
郑亚娟咬了咬嘴唇,试探:“那,您可以把这套房产先过户给我吗?”
“……这个”郑阿昌没想到孙女如此急切,“近期你外公外婆身体不舒服,我也跑来跑去帮忙、送菜,有些吃力了,能不能稍晚些时候?”
郑亚娟只恐日久生变,催促:“我这趟请假回来没几天时间,阿爷您今天休息休息,把房产证寻出来。明天我打出租车接您去过户,不会让您受累,然后请您在外面大饭店吃饭,再陪您乘乘浦江游轮。”
游轮璀璨的笛声抛向炫丽的夜空!
伴随浦东的发展,浦江两岸的景观一年年焕生更多的精彩,特别是夜景,早已能与国际超一流都市比拼那份震撼的流光溢彩!
没出国前,郑亚娟就听祖父反复唠叨,说在上海生活近一辈子,却一次浦江游轮也没乘坐过。
这次,老人若如此“懂事”,那就满足他的心愿吧?若将来她在澳州混得还可以,不妨多接阿爷去澳州住些日子。
做了一下午菜,又一直紧张应对孙女的质问,郑阿昌感觉很累,勾起房产与儿子的事情更添他的心烦,只能点了点头,却没告诉亚娟:和于阿秀婚后,他们老两口年年可以乘坐浦东游轮,去开心品享浦东那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好,明天八点半我来接您,您早点起来啊!”郑亚娟满足又开心地走了,却没注意到祖父的气色有多糟糕。
老人目送她下楼,转身时忽然晃了几晃,只能缓缓扶着墙向卧室走去,房门都没关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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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申,念申!你等等我!……我陪你去买早点,有什么问题,我们也详细说说?”
“没必要——”
“……迪迪都快成人啦,我们这样闹,别说老人,就是孩子也不安心!”
季存累极了,探望过任家旺家后,匆匆返家。
在缺少妻、女陪伴的寂寞里,他胡乱洗漱过,倒头睡下。
一早起来,他细思妻子的情绪,感觉不止怨怼他没有早归这么简单,再次匆匆赶往岳父母家中。
他没敲门,只静静站在楼门边,终于成功堵到了出门买早点的妻子。
为避免使用塑料餐盒,念申近年沿用了老上海人传统的打早点模式,拎着两只小锅出了楼门。
见丈夫忽然来到面前,她的眼中浮出惊喜,很快又被怨气替代,挤开丈夫往小区往快步冲去。
季存小跑着追上,硬是抢过了妻子手中的一只小锅。
夫妻俩人就那么一人端了一只锅,像年轻时悄悄恋爱一样,之间分开十厘米的距离,却步伐紧随又同步地向外走去。
现在的小区外,门店管理相当规范,为市容整洁,早已不许占道经营。经营早点的商家多而有序,除了两、三家有特色点心的,基本不用沿街排长队,因着燃料与用油的改变,店门前也少了许多那种油腻烟熏的埋汰。
最近,一家正宗齐鲁煎饼摊子开进了社区,谈培祥很是想吃,念申只能排入不长的队伍,等着购买,季存见状,紧跟了进去。
一见憔悴消瘦的丈夫,念申就很想依入他的肩头,使劲哭出前期的辛酸与委屈,认真闻一闻他身上想念已久的气味!
可是想着婆婆胡田花的态度,她只能握紧锅把手,硬撑着置疑:“黄巧英是怎么回事?你爸妈的高级养老院又是怎么回事?”
季存捂额:果然问题出在那里!本来就够乱了!父母还不介意给他生活埋下暗雷吗?
见妻子已排到摊前,他毫不犹豫抢身在妻子前面,拿出手机为岳父母购买,“买五套,两套不放辣,另外一套多加一个鸡蛋,再两套多加脆饼。我爱人比较喜欢吃这个,我和她一样!”
念申听言,又喜又嗔,塞堵在心口那团情绪顿时松了,拧身去旁边的摊位买咸豆浆。
季存等拎到了煎饼,再跟过来时,同样听到妻子的购买声:“这个锅里装三份咸浆,另一份单独打包,油条分开放,我老公不喜欢油条泡在豆浆里……”
“呵呵,我们可真是老夫老妻哈!”见妻子如常体贴,季存心中何尝不是松快喜悦?抢着付账与打趣。
念申接过了豆浆,瞥他,“谁和你老夫老妻?先解决你爸妈的养老的问题,省得拆家!”
“哈,拆家的好像只是二哈!”四十多岁的大男人不介意继续嘻皮笑脸。
就像十几年前两心渐渐挨近那样,他向妻子靠近过去,朝阳照着两人的身影渐渐紧连,中年夫妻的平淡却亲密的家常谈笑声又传响在清晨忙碌的道路上……
微信的提示音却拦阻了这一刻的温馨。季存见是家乡养母打来的视频电话,恐有紧急问题,急忙接了起来。
屏幕中,胡田花异样的兴奋,声音雀跃拨尖了音:“栓娃,你猜我在哪?”
“妈,你在哪?遇到什么情况了?”季存看着她身后背景不同,紧张地问。
黄巧莺的笑颜露在胡田花身边,相当亲昵,“栓娃,我带阿姨来朋友开的高端养老中心看看,阿姨感觉很好!”
随着念申的猛烈转身,放了紫菜虾皮的豆浆从锅里泼洒出来,溅在季存的衣服上。震惊的季存心慌地看着妻子瞪大的眼睛中发射的怒火。
胡田花兴奋的声音还在继续,“栓娃,你不知道,这里的环境可舒服,那些医生、护士和服务员态度真客气,连清洁工都周到着咧!啊哟,你看这床单洗得多干净,我刚去下面的餐厅看过了,早餐还有得挑,有稀饭、咸鸭蛋还有水果、酸奶,光包子就有几种,咸的甜的随便挑……”
黄巧莺应该看见了念申,可是她温柔的声音没有停,“栓娃,你看阿姨叔叔这么喜欢,我现在就帮他们预订,然后联系同学,讲讲价钱好吗?”
“……不!暂时不用!”季存坚定拒绝,“我爸爸应该没跟来吧,晚些时候,我和爸妈商量一下再说。”
胡田花不满,“栓娃,还商量啥,你爸他听我的!人家巧莺做事干脆利落,可不像你媳妇小谈,又没钱还娇气,说辞职还就辞职要你养着”
不由养母再继续,季存直接挂断了电话,追着激愤之中拨步小跑的妻子,“念申,你别生气,这不是我安排的!”
激烈的晃动之下,带着酱色的豆浆还在沿锅边往下淌着,与念申脸上挂的泪一起落在她的手背与地面上。
“你妈一直不满意我这个媳妇,想你离婚。你写协议放在家里,留在上海或是返乡,你自己决定。但迪迪高考之前,请别透露,我爸妈的身体状况也经不了刺激,我不和你吵,你也别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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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经理,今天你必须和我讲清楚:公司说要承接的项目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接下来没有?我的资金可不能白投!”
接到季存的提示,任东杰越想越不安心,想找公司负责人寻问,哪想到之前收了他投资款的总经理几天不见人影。他心中着慌,再想找刘强寻问,刘强白天全天不在,只留他媳妇吱唔应付着。
受骗上当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让任东杰大脑中一片空白。他失魂落魄坚持守在刘强办公桌前,直等到入夜,方见到垂头丧气的刘强。
刘强刚坐进转座,就被任东杰逼到了墙角,慌张中将真相嚷出了口,“我也不知道孟总项目没拿下,就敢吸收资金,我和媳妇这几年余的钱也投在里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