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巧莺说了:后天,她开车过来,接我们去那家高端养老中心看看。”
见老伴轻易丢下那养老中心的宣传册,胡田花心中不甘,急忙拣回来,塞在枕头底下。
她感觉这样枕着睡觉,都有种老年有养的安心感觉。
季保富被老伴这样荒唐的行为气笑了,“去看啥咧?看中了,留在心眼里拨不出来!”相比那养老中心,他心中更惦记院里还没喂的一群鸡——村里为帮助村民致富,指导有条件的人家重新养回土鸡种。
以前养鸡场为求快速盈利,都养那种容易快速成长的鸡种,把鸡关在排笼里使劲塞饲料,以图快速下蛋或快速出栏。可近些年,随着人们想法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反而更加喜欢老式的土鸡、土鸡蛋,特别是注重养生的老年人。
去年,他外甥签了合同,包了一块山地的五年使用权,专门做散养鸡,收散养鸡蛋,往城里买,销量好着咧,一年就回了本,就明年收入估计能翻番。
而栓娃回乡的时候,也特意提醒过他们:家养的土鸡蛋营养好,不要再攒下来给他们小辈带走了,先把老两口身体养好。
这些天,季保富静下心细想想:栓娃对他老两口比不少亲生的都要负责!虽说孩子去了千里之外工作,把小家建在上海,可平时该有关心没少过。每周,栓娃至少打三、四次电话问候,迪迪也爷爷奶奶身体好不好、开不开心问得欢!
更何况,现在啥行业都发展了,便利得很,需要啥有栓娃给的钱买得方便不用说,若栓娃和小谈听说他老两口需要啥,也是立即在网上订。那快递也送得快,不用几天,坐在家里就能接到孩子孝敬的心意!
本来这次栓娃安排他们去海南旅游,多开心的事?就因为老伴糊涂,妒嫉栓娃他亲娘!人家是身体真不舒服,住几天医院,老伴就闹着回来,结果把脚给绊伤了,这不是自找的麻烦嘛?
可栓娃一句埋怨没有,忙前忙后的照料,那份实心谁都看得出来,还计较啥咧?偏老伴就是死钻牛角尖,非要老来让儿子儿媳贴身伺候。眼下,为了那啥养老中心,甚至冒出换媳妇的荒唐念头!
他可没空陪她糊涂下去,赶紧喂好鸡,攒多鸡蛋,一半留给自己和老伴,另一半还让给亲家带去补身体。等过两年,乡里说的新农村改造启动了,家里换了大房子,就有条件请亲家来小住——去了上海两趟,麻烦亲家照顾着吃住、看风景,也该请亲家来中原看看乡村的好变化啦!
栓娃和小谈不容易,现在两边父母年纪都大了,还兼着照顾祖辈的担子,那亲家之间更应该相互关心、相互帮助是真的!
胡田花瞅着老伴只管端了盆子出去喂鸡,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个老糊涂一直纵容着栓娃,又不敢和小谈她爸妈斗,他能在上海安家不回来?这次,栓娃假使和小谈不过了,我咋地也豁出这张老脸,撮合他和巧莺。巧莺那公司大着咧,还不能为栓娃安排个工作了?到时候,我这个正经婆婆,可比栓娃他亲妈有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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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东杰,你不要想敷衍我!你讲清爽:你到底跑到外地做生意?讲不清楚,赶快回上海去!”
“合伙人都撤资了,超市都关掉了,我一个没技术的男人回去做啥?”
“超市你不会想办法再开起来?再怎么,做了这些年,经验还是有的,只要你勤快,一家人吃饭的铜钿还是好赚的呀!”
隔着大洋,任东杰与郑亚娟两人在网络视频中争执。也亏得信息技术的发展,网络通畅,两个人吵架吵得相当顺畅,一点咯楞不带打的。
郑亚娟力图劝说丈夫回到上海重开超市,可任东杰头疼的资金问题根本难以解决,“讲得轻松,重开超市,钞票呢?你拿得出来?”
“凭啥要我拿啊?你阿爸、阿爷不会帮衬?”郑亚娟可舍不得把自己悄悄积攒的私房钱拿出来——儿子轩然和丈夫东杰都是争气的,假使有个什么意外,她还可以用这笔钱保证养老呢。
“我阿爸、阿爷的钞票顾好他们自己养老就不错了,哪里拿得出这笔大钞票?”任东杰想想自己曾经一身轻松的闲散日子,心伤。
他以前怎么没想到过:会有祖辈高龄生病、父亲进入老年身无余力的日子呢?
以前没有父母照看奉养负担的郑亚娟也没想到会有眼前的局促,“那你这生意做不好,今后一家仨口就依靠我一个人在澳州打工的钞票过活啊?我有退休的一天,你又没固定收入,轩然是个混日子的,怎么办?”
任东杰被她的追问逼得头大,“我也不晓得怎么办。你让我这趟生意试试看再讲,没准一记就成功了呢?”
“你到底在做……喂,任东杰!东杰!”郑亚娟是真的怀疑任东杰口中所说的“只要肯努力,一本万利”的生意,再要追问,任东杰却已挂断了电话。
她还是想让任东杰把超市重新开起来,毕竟有具体生意比较让人放心。
至于资金吗?既然东杰家里暂时帮不了,那不如让她阿爷提前把房子给她吧?听说公爹咏刚现在与父母住在一起,那阿爷就借住到公爹家里去好咧,反正一门亲戚,没那么讲究的。
要是能挪出一套房子的钞票,东杰重开超市不就有可能了吗?
郑亚娟的手指滑向手机中郑阿昌的微信头像,可是在按下的霎间,又停了下来。
出国这段时间,她陆续听到风声:阿爷郑阿昌竟在七十多岁高龄的时候再婚了?就是和那个老弄堂的邻居于阿秀?
那阿爷公证给她的房产会不会出现变化?那于阿秀可比她阿爷小十岁以上呢,听说还没有小辈养老,那假使她有什么念头,她阿爷一糊涂,把属于自己孙囡的房产转给于阿秀,不麻烦了吗?
这份猜疑,郑亚娟内心压抑已久,可之前刚到澳州,为任轩然奔忙,她自己找房安居、寻找工作、适应环境,忙得无暇分心。此时,被任东杰的麻烦事激发出来,让她相当的不安!
不行,她要赶回国内去看看!绝不能让阿爷把属于她的房产转移出去。自己的亲孙女不顾,给一个再婚又没有子女相关的二婚老婆,太讲不过去了。
反正任轩然捉死捉活要回国,那就带他回去一次吧。让他看看一无所学回到国内能不能像样生活,没准可以打破这糊涂小子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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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我之前就怀疑那个任东杰是不是你三弟媳的亲戚。刚才绕着圈问了,他还就是!”
“他和三娃媳妇什么关系?”
“应该是她表哥!那你看,这生意还带不带他做?别亲戚之间闹出啥矛盾,将来难堪,不好见面。”
“……我告诉你:你只当不知道,该拉着那任东杰做啥,还叫他做!”
一处廉价办公室靠角落的办公室内,办公装修简单,墙上贴的宣传与口号颜色艳丽、相当出挑,显示着激情的斗志。刘强媳妇面色古怪地来找刘强,说起她任东杰身份的猜测与证实。
刘强脸色暗沉,想了片刻后,皱着眉头交待自己媳妇。
刘强媳妇却依然犹豫:“咱和上边公司的合同可没落定呢!假使那销售的‘盘子’接不下来,那任东杰给你的钱投资不了,还被咱们花了不少。你不怕这事穿帮,不好和三娃交待?”
刘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黑着脸发怒:“怕啥?三娃把我这个亲大哥当哥了吗?找他帮忙的时候不帮忙,该分担照顾妈的时候不分担,就知道往我身上撂挑子,要他出钱支援更扣门得很!另一头却装好人,一个劲讨好咱妈和老二,还出钱给老二搞啥暖棚!他不仁,我不义,没坑他本人就不错了!”
“……这,不好吧?”刘强媳妇想想夫妻二人对婆婆的付出,毕竟心虚。再说了,刘强他三弟人还是不错的!要不是他一力承担着婆婆生病的费用与照看,只怕他夫妻二人此时焦头烂额了!
都怪刘强,之前非要什么老年人保健品销售,还把她从老家拉出来了。结果好日子没过多久,就遇着保健品行业整顿,而老年人也在一次又一次宣传与教育下,认识到那种旅游式捆绑高额销售的不法之处,越来越小心谨慎着,让那种销售生意越来越做不下去。
刘强之前在家乡牛皮吹得大,此时只能带着她转行。可没技术没知识的两人都找到啥好工作?
也不知刘强接触了这家公司的什么总经理,说可以做“一本万利”的代理销售,但需要预付不少经费,让刘强自行筹借经费也行,找人合伙出资也行。
哪知刘强四处游说联络,拉来的几个合伙人中竟包括他三弟媳的表哥。那表哥任东杰听刘强和那总经理煽乎,一心火热地要合股,已经拿出二十万元做为投资。
她还算小心的,担心这生意不靠谱,四处打听着,竟发现那总经理还没有上游公司签下承包合同,那这风险就大了呀!
可无路可走的刘强一意孤行,横了心要拉着几个合伙人帮那总经理做这代理销售,各种开销把任东杰他们的“投资”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任东杰走了进来,不明所以,还兴奋与期待着,“刘经理,你看我们的代理销售什么时候正式开始?过了年之后,就是我阿爷八十五岁生日,我准备挣了钞票回去给老爷子做个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