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鱼龙并起。
神都皇城,荣兴坊街口处有一处偌大的宅院,恢弘大气,富丽堂皇,正门上有一副鎏金大匾,上书“敕造阜阳伯府”六个大字,威仪万千。
伯府书房之中,一个四五十岁面色肃穆,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书桌后,此人正是当今太后的亲哥哥,阜阳伯萧平河。
而在书桌前面,恭恭敬敬的站着一名年轻男子,长得是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正是萧平河的儿子萧宗,当朝户部侍郎兼盐铁转运使。
萧平河盯着萧棕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
“益州那边的事办完了?”
“回父亲大人的话,益州盐铁司已经改制完了,孩儿特赶回神都交旨。”萧棕恭敬的回道。
看着比以前成熟了不少的萧棕,萧平河欣慰的笑了一笑,道: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给陛下办差,以后切不可再肆意妄为,你姨母是当今的太后,所有人都盯着咱们家呢,不要给她惹麻烦,明白吗?”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萧棕忙躬身道。
“好了,去后面吧,你祖母他们应该等急了。”萧平河见萧棕无比乖巧的样子,便笑道。
萧棕微微一愣神,平日里对他无比严厉的父亲竟然没有说教他,顿时如蒙大赦,连忙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等萧棕一走,萧平河的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嘴里喃喃道:
“棕儿,你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神都城里的波诡云谲,暗流涌动,他身在其中怎么会感受不到,尤其是在陛下遇刺之后,更是风起云涌,不知有多少人起了小心思,虽然前几天皇帝雷霆震怒抓了不少人,让他看的都有些心惊胆战,夜不能寐。
但是在他看来,皇帝的做法实在太霸道了,如此大规模的清理勋贵,不是明摆着将这些人推到对立面吗?皇帝就真的这么有把握镇压一切?对抗天下的勋贵?
大周帝国虽然是当今皇帝的,但更是勋贵们的,要知道这些勋贵们把持着大周半数还多的财富,天下近七成官员都出自勋贵之家,如此庞大的势力岂是皇帝一人可以抗衡的?
萧平河现在有太多的不解,他不知道皇帝到底想干什么,如此的不顾一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站在那边,就在他无比纠结的时候,他唯一的儿子竟然回来了,一时间不由得让他浮想联翩,是不是皇帝知道了他的犹豫不定,才将萧棕召回来的,还是某些心怀不轨之人,想利用他的儿子将他拉下水……
………
萧棕出了书房一路向后院走出,穿过一个花园,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大院子之中,穿过廊道刚登上台阶就有一个娇俏的丫鬟迎了出来:
“少爷您可来了,老太太都等急了。”说着便掀起门前的玉帘,将萧棕让了进去。
只是没等萧棕打量堂内情况,就见一个美妇人迎了过来,将他搂在怀里,哭道:
“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此人正是萧棕的母亲,萧平河的夫人冷氏。
“娘亲~!”萧棕一时间也被情绪所感染,动情的唤了一声。
“好了,棕儿这不是回来了吗,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堂中忽然传来一道训斥之声,冷氏连忙擦了擦眼泪,向屋里躬了躬身子道:“母亲说的是,说的是……”
“棕儿,还不快去给老太太行礼。”
萧棕这才看见正堂中做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一脸慈祥的看着他,萧棕连忙向前走了几步跪在地上叩首道:“奶奶,孙儿回来了。”
“哎,宝贝孙儿,你可算是是回来了。”老太太此时也没有了刚才的威严,一脸激动的道:“快过来,让奶奶瞧瞧是不是瘦了。”
萧棕依言走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对站在老太太身边的一名身姿婀娜,面若桃李的绝美女子笑道:
“妹妹,你没去书院啊……”
女子正是萧棕的妹妹萧玉儿,只听萧玉儿笑吟吟的道:
“哥哥你今天回来,妹妹怎么可能在书院呆的住。”
“你说你啊,一个女孩家家的上什么书院,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心你呀,以后嫁不出去喽。”老太太嘴上说的严厉,但眼里却是满满的慈爱之情。
“奶奶~!”
“您说什么呢,玉儿谁也不嫁,就跟着奶奶!”萧玉儿拉着老太太的手不依的道。
“傻丫头,奶奶还有几个年头可活,再说了这天底下哪有女人不嫁人的?”老太太轻轻拍着萧玉儿的手慈爱的说道,说道这里,忽然扭头朝萧棕训斥道:
“还有你个臭小子,都多大了,媳妇儿也没个信儿,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风花雪月,你倒是给老身整出个曾孙来也好啊!”
“还有你这个当娘的,也不知道张罗张罗,什么事情都非得让老身催着啊?”话音未落又朝冷氏炮轰了一顿。
“是…是…老太太说的是!”冷氏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喜意,她自然也想早点找个儿媳妇,给老萧家传宗接代,只是老太太以前没有发话,她也不敢自行张罗。
“奶奶……”萧棕一时间被老太太给弄懵比了,张了张口叫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才多大啊?
萧玉儿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眼中神色闪了一闪,开口道:
“奶奶,玉儿听说,后天信郡王要在承仙阁举办一场诗会,到时候整个神都的才子佳人都会去赴宴,不妨让哥哥也去碰碰运气,万一要是有相中的人……”
“对对……玉儿说的对!”老太太忙开口道:“要是有相中的人,就给奶奶说,奶奶亲自上门给你提亲!”
最后说的话中气十足,谁让她是当今太后的亲生母亲来着,就是当今的皇帝也要给她几份面子,更何况旁人,谁敢不依着她?
“是,奶奶!”
萧棕则是一脸兴奋的答应道,这种宴会可是他的最爱,一想到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他就有些心痒难耐。
“你就在家里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哪也不许去!”
这时屋外传来一道不容置疑的声音,就见萧平河大步从屋外走了进来。
冷氏和萧玉儿微微福了福身子,萧棕更是连忙站起身来,低眉顺眼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见萧平河在家里也是威风八面。
“砰!”
就在这时,一根拐棍径直向萧平河飞了过去,一时间躲避不及的萧平河,头上重重挨了一记。
“哎呦……”
“娘,你干啥子嘛?”萧平河捂着脑袋有些气急败坏的道。
“兔崽子,你跟谁装大尾巴狼呢,老娘看你就是找抽!”老太太一拍桌子怒喝道。
“呃……”萧平河讪讪一笑,忙躬身赔笑道:“娘,刚才孩儿也是着急,万万没有耍威风的意思。”
“哼,谅你也不敢!”老太太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也不是个胡搅蛮缠,不通情理的人,看着萧平河凝声道:“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能让棕儿去。”
“娘,您也知道现在神都的局势。”萧平河看了堂中诸人一眼,沉声说道:“孩儿自己躲都来不及,若是让棕儿去了,万一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说了不该说的话,怕是会引来滔天大祸,就是妹妹贵为太后也难保我萧氏一门的周全。”
萧平河的话让老太太和冷氏吓了一大跳,冷氏有些害怕的道:“老爷,您可别吓我,不就是参加一场诗会吗,何至于如此?”
“给老身住嘴。”萧老太太一拍桌子对冷氏训斥道:“老身看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平河说的不错,老身方才也是妇人之见,如此紧要关头咱们家躲还来不及,岂能凑上去落人口舌。”
萧老太太虽然岁数大了,但却清醒的很,什么事情该干,什么事情不该干心里明白着呢。
萧玉儿侍立在一旁,听到萧老太太和萧平河都不让萧棕出去,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懊恼之色,面上却含笑说道:
“爹,不过就是一场普通的文会,而且信郡王可是当今圣上的弟弟,谁敢在王爷的地牌上撒野,女儿看是您太敏感了。”
萧平河看了萧玉儿一眼,严肃的道:“就因为是信郡王举办的,你们就更不能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若是被人拿住了把柄,说我们与藩王来往密切,意图不轨,到时候陛下会如何看我们家?”
“能怎么看,有姨母在,他还能将我们家怎么样?”萧玉儿一听不由开口反驳道。
“住嘴~!”
“放肆——”
萧平河和萧老太太异口同声的说道。
“玉儿,你太放肆了,陛下是你可以质疑的吗?”萧老太太脸色难看的训斥道:“我看你娘都把你惯坏了,连最起码的是非都分不清了。”
冷氏在一旁听的委屈,明明是你们把她宠上天了,到头来却怪我,但也不敢开口反驳。
“玉儿,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不要仗着太后娘娘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萧平河也皱着眉头训斥道:“你这一段时间干了什么,别以为阿爹不知道。”
萧平河的话,让萧玉儿身子一僵,脸上止不住的变了颜色,但萧平河却为未曾看到,仍继续说道:“你这段时间往承仙阁跑那么勤干什么,那里是信郡王的地盘,以后一次也不许去!”
萧玉儿暗中松了一口气,原来萧平河说的是这个,不过萧玉儿在家里跋扈惯了,萧平河越说她的逆反心理越重,不由跺了下脚怼道:
“我去哪里怎么了,谁愿意说谁就说去。”
“你——”萧平河气得手直哆嗦,手抬了起来……又放了下去,他还真舍不得打萧玉儿。
“看看你惯的,太不像话了!”萧平河舍不得打萧玉儿,一通邪火没出发,便冲着冷氏咆哮了一声拂袖而去。
冷氏一时间又是一阵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