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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大量白银涌入之前,白银还是很值钱的。

最少大明朝廷每年白银进项,也不过是几百万两,绝对没有一千万两,这还是开海之后,但是而今开海之后赋税增长也不是太快的,估计也就几百万两而已。

而这猛地再来一个几百万两。大明白银收入,就可以冲破每年一千万两了。

如此一来,河北水利工程足以支撑了,就连将来与瓦刺打仗,底气也就足了。

只是朱祁镇想来想去,也没有想起了什么办法,能够一口气增加数百万两的收入。朱祁镇这几年当皇帝也不是白给的。

真要有几个能征收数百万两的机会,放在哪里,朱祁镇不觉得自己发现不了。

周忱也不卖关子,说道:“就是盐。”

朱祁镇一听,大失所望。

因为盐法朱祁镇心中想过不少次了,但是不能动的,这关系到了朝廷的国家安全。否则大明盐税岂能区区一两百万两之多。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为什么?就是因为从太祖时代,就开始执行的开中法。

因为粮食运输消耗太大,为了支援九边驻军粮食,洪武三年,杨宪提出了开中法,具体执行就是,商人运输粮食到九边,九边接受了,会开出收据,这个收据可以去盐场换盐,然后在指定区域卖银。

这个办法的,本意就是用高额的收益,让商人承担运粮的消耗。

从洪武之后,一直是九边粮食一种有效的补充办法。

只是这样一来,朝廷在盐税上的收入就不多,毕竟补贴了九边。

如果将开中法废除,再想办法收刮一番,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九边将士怎么办?让他们饿肚子吗?

这一件事情,是万万做不的的。

周忱见朱祁镇的表情,就知道朱祁镇心中所想。

周忱怎么可能不预料到这一点,说道:“陛下,从宣德十年开始,臣记得朝廷已经多次补贴九边粮草,共计白银,估计也有一百多万两了吧。”

朱祁镇对这一件事情,其实也有印象的,说道:“对。”

周忱说道:“陛下,如果开中法可以顺利进行,那么九边的粮食为什么这么紧缺啊?其中定然有情弊。”

朱祁镇听了,也微微皱眉。

说实话,这一件事情朱祁镇心中也有一些怀疑的。

九边有屯田卫所,按道理是可以自给自足的,又有百姓运输的粮食,北方五省供应九边八百万石,还有开中法,朝廷盐税都补贴进去了。

但是为什么九边的粮食还不够?

“朝廷到底需要多少钱才能供应得起九边将士?”朱祁镇心中不由生出这个想法。

但是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朱祁镇想问,后世历代大明天子都想问,特别是崇祯皇帝,到底多少钱才能养得起关宁铁骑?

谁也回答不了。

朱祁镇问道:“你知道其中有什么情弊?”

周忱说道:“陛下,商人好逸恶劳,怎么会辛苦运粮,盐业暴利,他们宁肯在当地卖粮食,然后卖给军中。”

“自然能得到盐引。”

“只是如此一来,当地的粮价自然被炒起来了。”

朱祁镇第一次听到盐商这样的操作,但是细细想来,也就明白了,这是必然,指望商人为国防效力。

真是开玩笑。

既然运粮辛苦,就直接卖粮便是了。

只是如此一来,九边的粮价高了,百姓吃不起。而九边大多数百姓,都是士卒的家属,如此一来九边财政压力就大增了,朝廷发下的饷银就不够用了。

对大明朝廷来说,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但是对盐商来说,特别是开中法所富的晋商来说,他们管你死活。

朱祁镇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任何一个人,朱祁镇甚至想的出来,这些盐商很可能买通当地的军官,将粮仓之中的粮食买出来,再卖出去。

等等骚操作。

朱祁镇越是怀疑,再次审视开中法,只觉得到底都是破绽,处处不堪细细琢磨。

周忱说道:“陛下,臣也承认,是有一些本分商家,辛苦运粮。但是这样的人家,大多数都破产破家了。”

朱祁镇更是吃惊,说道:“怎么会如此?”

周忱说道:“很多小商贾,本身没有那么多的财力,自然愿意辛苦一些,从外地运粮到九边,但是得了盐引之后,却要到盐场守支,并不能立即领到盐,只是这一等就要好几年,甚至父子相继守支,穷困潦倒,苦不堪言。”

想想就知道,这些小盐商是赚辛苦钱的,本钱自然不多,他的本钱都先买了粮食,全身上下最宝贵的财富,就是手中的盐引了,结果领不出来盐。一家的生计都赔进去了。

其中苦楚,真是无以加复了。

朱祁镇更是吃惊非小,说道:“怎么会如此?”

周忱说道:“陛下,从永乐年间,就有勋贵求盐引,太宗仁宗宣宗虽然屡屡拒绝,但是也准了不少。”

“天下盐产量是有数了,这些亲贵加入,那些没有背景的小商人,自然往后排了。”

朱祁镇一时间默然。也有几分惭愧,因为他也批出过盐引。是他姐姐常德公主所求,朱祁镇抹不开面子,就批了。

但是而今想下内阁,这简直是自己挖自己的根基。

他一笔下去,却不知道多少小盐商就要往后排多少时间。而如果天下盐引都被大盐商所垄断了,对朝廷是好事吗?

周忱似乎还不想放过朱祁镇,继续说道:“此乃盐商之苦,却不知道盐商之苦,却万般比不上灶户之苦。”

“本朝沿用前元之制,将沿海煮盐的灶户,特别编户,免去其他杂役,唯有煮盐而已,洪武之时,与宝钞做工本。永乐之时,定每户定额。而有了定额,多出定额之外,叫做余盐,朝廷规定余盐一律高价买入。”

“只是而今却是空谈。”

“因为朝廷而今给予灶户的工本钱,还是宝钞,而余盐更是空有价格,从来没有给够过。”

朱祁镇似乎不会说话了,口中说道:“怎么会如此?”

如果第一句怎么会如此,还是吃惊,而这一句,却是深深的绝望了,这就是大明天下,这就是为天子牧民的百官做出来的事情。

朱祁镇更是想的出来,那些灶户如何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宝钞擦屁股都嫌硬,余盐根本不给钱,或者说给一点钱。

偏偏是有定额的,完不成定额,定然会有责罚的。

恐怕一家老小,终日煮盐,连盐都不敢吃。

遍身罗倚着不是养蚕人。

周忱的话还是没有结束,说道:“于是私盐兴起,灶户私下将余盐卖给商家,官盐的销路就受到了影响。”

“国家赋税,岂能不受影响?”

“而今盐税没有大降,只是朝廷还算清明,国力还足以支撑,一旦遇见什么大事,盐税就是先崩溃的一个。”

“臣不仅仅是为国家开源,也是为国家巩固根基,这才多少年,陛下就忘记了,黄巢,张士诚都是一些什么人了吗?”

朱祁镇心中猛地一惊,黄巢是什么人,是盐贩子,而张士诚是什么人,是灶户。

甚至朱祁镇自己也感同身受,他如果不是穿越到皇帝身上,而是穿越在灶户身上,根本就是二话不说,反他娘的。

这根本不是欺负人这么简单,根本就是吃人。

朱祁镇说道:“这盐法朕一定会留意的,只是开中法一动,九边粮草该怎么办?”

至于九边需要多少粮草,而今不是细想的时候,必须先维持九边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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