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相聚之后,关美华连夜和夏乔琳离开了古越城,留下了李昂。
因为太过期待即将到来的生日,在讨论什么时候回家的李昂坚持要过完生日再回去做手术。
关于这一点,关美华也没有强迫李昂,她看了他的ct显影照,知道他的这个手术并不是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便默许了李昂的要求。她自己手术排期很满,既然儿子暂时不愿意走,她也委实没空在这里多停留,和简棠几人吃过饭后就连夜坐飞机回了洛北城。
至于夏乔琳,在她向李昂说出“我谁也不是”之后,就故意没再看李昂一眼,她怕落在眼里的情景会变成男朋友恢复正常以后刺伤她的利器,于是她便只当自己是一个普通故友,听着饭桌上关于她男朋友的讨论,不发一言。
可即便如此,男朋友兴奋雀跃地想要多留几天的理由听在夏乔琳的耳朵里,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她忍不住抬头望向那个始作俑者,没想到对方也正在看她,而对方望着她的眼神里并没有“第三者”的得意和嚣张,是一种让夏乔琳无法形容的意味,她只知道有件奇怪的事发生了,上一秒她还痛恨着这个不顾伦理的“第三者”诱骗了她失智的男朋友,在和对方平静地对视中,她的内心却莫名有种自己会失去男朋友的错觉。
这是夏乔琳和霍舒交往三年来,内心第一次对自己的男朋友生出没有把握之意,但她还是勉力克制着自己,并没有说出一些反对男朋友在古越城多留几天的话。
夏天日长,金黄色的夕阳余晖撒进明亮整洁的厨房里,心情丝毫没有受昨天突发状况影响的李昂一边哼着歌一边在做一道他的拿手菜——拍黄瓜。在他旁边的流理台上,一应预处理好的备菜摆放的整整齐齐。
开门声响起,下班回到家的简棠看到厨房里的李昂,和他简短地打了声招呼,回房换了衣服后也来到了厨房,准备洗手做菜,一如平常。
碍于手上粘着黄瓜汁,李昂没有第一时间凑上前朝简棠要抱抱,而是朝简棠嘟着嘴,示意对方可以主动亲上来,让他失望的是,简棠并没有亲过来,而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别闹。”
这样的简棠有些反常,李昂想当然地关心道:“阿棠,是不是工作的事情不开心?”
简棠摇摇头,她宁可因为工作烦心,也不想面对如今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
如果说关美华的气恼和夏乔琳的指责没有对简棠产生任何影响,她还能一如既往地看待她和李昂的关系,那她才真是见了鬼的强心态。
真实情况是是面对关美华的宽容,夏乔琳的大度,从昨天到今天,简棠每一分都在受煎熬。
她曾经以为只要李昂做了手术好起来,她们之间就不会再存在任何障碍,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拥有彼此,可如今的情况却是,李昂做了手术,他的选择不一定会是她,毕竟他原来已经有了女朋友,她才是那个“障碍”;
要是他不回去做手术…?
简棠相信只要自己说不想李昂回去做手术,李昂一定会听她的,可她能这么自私把别人的儿子,别人的男朋友留在身边成全自己的一份喜欢么?
简棠自认为自己做不到,可她又实在舍不得就这样放开李昂。
锅热倒油,油热倒入芦笋。
“叮咚”
“哗啦~”
“啊!”
门铃声,爆炒声和惊叫声接连响起。
原来是心不在焉炒菜的简棠错误地把离她更近的拍黄瓜当成了已经被控干水分的芦笋,结果油锅遇水后一阵乱溅,首当其冲的简棠不幸被热油溅到了手臂和大腿,她要是没换上短袖短裤的家居服,或许腿上还不至于遭殃。
在门口接收矿泉水的李昂听到尖叫立刻冲进了厨房,看到才发出尖叫的简棠居然还是一副愣愣的模样,他赶忙把她拉开远离灶台,随后立刻把火关了,然后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简棠,同时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反应慢半拍的简棠后知后觉地朝李昂伸出手臂,面无表情地说道:“这里烫到了。”
李昂又急又心疼,指着简棠的大腿说道,“腿上也烫到了!”
说话间他急忙把她拉到浴室,用花洒对准她的大腿猛冲水,她的手臂也被他拉到大腿附近,这样她的手臂和大腿都能同时冲到凉水。
大概冲了有十分钟,李昂才领着简棠坐在沙发上,他从冰箱里拿来一块分装好的冻牛肉,顺手抽过两张餐巾纸包住了冻牛肉免得冻伤简棠,再把这个冻牛肉包一面贴着简棠被烫到的大腿处,简棠烫到的手臂被他按在了冻牛肉包的另一面。
简棠默默地看着他妥帖的处理方式,心里愈发感慨,这么好的李昂,原来并不属于她。
心里那股说不出的别扭让简棠只是淡淡地对李昂道了声谢便不再看他。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判了刑”的李昂见简棠态度有些冷淡,还故意探头到她面前。
她垂下头,他就往下探头,她转开脸,他就跟着探头过去,还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摆明是要和她调情玩闹。
要在平时,简棠早就忍不住附和着笑出声,但是此时此刻,她笑不出来。
大脑像是已经失去了对她嘴角肌肉的控制,让她始终紧抿着嘴唇。
她想让李昂停止对她的逗弄,因为怕自己将来回想起这些甜蜜会更心酸,便肃着脸面朝他,正打算开口说话,没想到面对她的李昂一下子亲了上来。
他在她的嘴唇上轻啄了一口后立刻退了开去,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她主动下一轮。
简棠望着这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还是那么地明亮动人,仿佛有无穷的魅力隐藏其中,让人不知不觉就为他着了迷,她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要亲回去。
可一想到这双眼睛,曾经也是这么温柔地看着其他的女人,甚至一定会比现在更像一个男人的眼神,简棠的心就像是被排风机吹干了所有的血液和水份,只留下干涩和苦闷。
这个吻,她终究是亲不下去。
她眼神中流露出破碎的忧愁落在李昂的眼中,无形中牵动了他的心,揪得他的心也阵阵发紧,发酸。
李昂笑不出来了。
他关切地问道:“阿棠,你怎么了?被烫到是不是很难受?”
简棠先是摇摇头,再是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很不好受。”
明明眼前的人是让她这般难受的“元凶”,可她却怪不到他头上,他估计连她为什么难受的原因都理解不了,毕竟昨天晚上自称是他女朋友的夏乔琳出现之后,李昂就义正言辞地纠正对方不要开这种玩笑,因为女朋友只能有一个,而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自然不能再有。
本应该是温馨甜蜜的话语,无形中却狠狠打了简棠的脸。
估计她的惭愧在他看来是根本不必要有的负担,他又怎么会懂她的纠结。
简棠舍不得李昂,可她这会儿确实也不能好好面对他。
她只能打发他去找别人一起吃饭,“李昂,今天晚上就不做饭了,你让娜娜带你去吃饭好不好?我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李昂望着简棠无精打采的神色,懂事地没再多问,在帮简棠涂好烫伤药膏后,他交代了一句会替她带夜宵回来就开门出去了。
听着关门声响起,简棠才慢腾腾地走回了卧室,失意的她连家居服都忘记换下来就瘫倒在了床上,可即便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如今躺在床上的她也是没有半分睡意。
似乎只要还留在这个充满李昂气息的空间里,她就没办法安静下来,更没办法理智地思考。
简棠索性换了衣服出门,只带了手机和门卡,晃荡到小区门口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坐上了车,之后一路坐到了底站,又从底站坐了回来,来回坐了几趟,直到司机提醒她是最后一趟。
找了崔大龙一起吃晚餐后,李昂特地在对方处玩了好几把游戏,在快要回家睡觉之前,他让崔大龙帮他叫了一份皮蛋瘦肉粥,打算带回去给简棠做夜宵,他想那个时候简棠应该休息的差不多,如果正好醒过来的话会想要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手表上的时间是九点四十八分,李昂轻轻敲着简棠卧室的房门,打算叫她出来吃夜宵,结果半天没人应门。
“阿棠,我进来了。”在出声示意后,李昂推开了房门,然后他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这个时候他还不是那么着急,因为他想只要用手表打电话联系简棠就能知道她在哪儿了。
电话第一次没有接通。
第二次还是没有接通。
第三次终于接通了,他的话才说到一半:“阿棠,我给你带了皮蛋瘦肉粥,你......”
被电话那头的简棠打断,她的声音显得十分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她说:“李昂,我已经准备睡了,不打算再吃东西,不要再打来吵我,等下你回家也不要吵醒我。”
电话很快被挂断,李昂望着明明空无一人的床铺心凉了半截,整个人像是忽然被抽走了脑子,连八岁的智力都不再存在,无法思考的他踉跄地跌坐在了床上,一开始整个房间只听到他激烈的心跳声,慢慢地,他的心跳仿佛也随着脑子出走,房间里安静极了,像是根本不存在任何活物般的安静。
谎言带走了一些属于他的东西,李昂确信。
与此同时,远在落月城的简月明收到了简棠打来的电话,正准备上床的李伟翰关心道:“这么晚了,是谁的电话?”
这话提醒了简月明,女儿这么晚打来一定是出事了,她收敛了原本的笑意,按下接听键的同时果然听到了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妈妈,我想你了。”
话刚说完,电话那头直接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不远处的李伟翰听到动静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关切地望着简月明。
简月明对着他摇了摇头,耐心等着电话那端的女儿冷静下来。
在女儿终于能正常叙述后,简月明开了免提,和丈夫一起倾听着女儿的烦恼。
打完电话,简月明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和李伟翰对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心疼和无奈。
简月明重重地叹了一声气,很是惆怅:“我们这个宝贝女儿啊,真的是,认定了的事就义无反顾投入进去,是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