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不是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可是没完没了的眼泪和接连的嗝让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搞笑。
易明月甚至笑出了鼻涕泡。
一切都完了,完全没有接着上一个话题进行的契机。
敏之贴心也残酷地拒绝了易明月为自己辩解的可能性,他做的鱼排实在是太好吃了。
而且一哭一闹还真的饿了。
待一切都停当,夜色已经变得深沉,易明月在异乡的枕头上做一个中国式的道德抉择。
阳台上,陈敏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了一支烟在手上没有点燃。
天上的月亮和睡在房间里的月亮一样扰人心神,他把烟叼在嘴里,倚在栏杆上看着楼下路灯出神。
虽然是住在两个房间,但是每一天晚上她的呼吸都吸引着他细细地数。
他一颗炽热的心如岩浆一样滚烫。
他以为刻骨铭心走完千难万难就要看到终点的爱恋。
他以为终于要牵到手拉到自己怀里来的爱人。
他以为的幸福,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
冷了,远了,忽然又回到原点的爱情现在是亲情吗?
是施舍吗?
如果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劫难,只有她是救赎。
为什么不肯对他稍微宽容一点点?
为什么要从她的眼中全然抹去对自己的深情和爱恋?
老天,你是真的不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不再满足于只要在她身边。
他不是什么圣人,他要她的眼睛里全都是自己。
而现在,他不确定。
这不确定折磨着他不能安睡,把戒了的酒又端到嘴边。
咽下去,那么苦。
晨光点亮房间和心情的时候,易明月睁开眼睛就难以描述自己的尴尬。
她刚才恍惚间以为敏之在亲她,甚至对着枕头嘟起了自己罪恶的唇。
更过分的事是甚至发出了声音。
啊啊啊啊啊
丢脸丢到奶奶家了。
易明月堂堂一个大小姐竟然因为一个小男生做了那种梦!
累了,毁灭吧。
她拍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都只是意外。
可是在厨房门口看见敏之搞大的身材系着围裙,她就条件反射地想到昨天自己就是被抱在围裙所在的位置。
他往锅里撒盐的修长的手指昨天还抵在自己的后脑勺,把自己紧紧地禁锢在怀里。
他的唇……
他的唇怎么有一点肿?
是自己咬的吗?
她下意识拿手碰自己的唇。
肌肤相触的感觉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大门。
昨天站在这个位置曾经发生的一切细节都呼啸进入自己的脑海。
在无比清醒的清晨复现在眼前。
“明月,明月。”
“啊,怎么了?”
他离她那么近,他的大手搁在她的额头上。
许是刚才洗了手,冰冰凉凉,还带着番茄的清新和些许烟火的味道,正适合自己烧得滚烫的脸颊。
“有点发烧了吗?这边不好随便买药,我带你去看医生。”
说着就要动手解掉围裙,准备出门。
她拉住他的手臂:“不是的,不是。只是睡觉起来太热了。”
她越说声音越越低,他只听到了太饿了。
他笑得眼睛弯弯:“刚做好的牛排,你顺着味儿就来了。”
“那就乖乖坐好,马上咱们就开饭。”
敏之在厨房忙活萃咖啡的当儿,他手机响了。
“你手机响了。”
厨房传来一个声音:“别管他。”
她凑过头一看,未接来电57。
一时竟然起了好奇心,究竟是什么人能锲而不舍地给他打电话,他还不关机呢?
果不其然,第58个电话来了。
同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备注。
她忍不住接了:“摩西摩西。”
对面还没听清就开始一顿输出:“大少爷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该不是忘了你还有颁奖典礼这回事了吧?别给我闹什么幺蛾子!”
“不要以为你有钱就可以随时毁约,你有本事把我公司买下来,我给你打工!”
易明月冷冰冰地回答:“也不是不可以。”
对面好像很意外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你是谁?陈敏之究竟和谁在一起?”
易明月一百零五斤的体重一百斤都是反骨:“关你屁事。”
“好好好,你根本不知道现在事情的严重性。你告诉我,你们现在在哪儿?”
易明月听出来是萧滨的声音,可是很不满意对方的态度,嚣张地说:“关你屁事。”
挂了电话,看见敏之双手抱胸靠在厨房门口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她试图解释自己为什么接电话,一想不对就直接告状:“这个人非常不礼貌,我教训了他。”
“做得好。”他宠溺地一笑,指着桌上的牛排让她赶紧吃,恐怕时间不多了。
他转头从厨房又端出来两杯咖啡,上面居然还有拉花。
易明月想自己忘记的这几年里,敏之好像什么都会了。
她捧着咖啡想事情的时候,他已经把牛排切好放到她面前。
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好像已经做了成百上千次。
而她甚至要按住自己脱口而出的谢谢,才勉强算是自然一点。
客气,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的亵渎。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听话地拿起叉子开始吃盘子里的食物,他才放心开始自己的进食。
两人停下了食物的相关交流,一瞬间又回到了不可避免的尴尬。
该死的吻。
易明月只好低头吃东西,用忙碌的咀嚼动作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兵荒马乱。
她拿眼睛瞄坐在对面气定神闲的陈敏之,突然就觉得不公平,他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镇定?
难道?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陈敏之状若无事地起身去开门,背对着明月舒了一口气,手指尖冰凉。
“笃笃笃。”门外的人好像急得不得了。
“你快开门!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这话说得怎么那么耳熟?
“你不要瞎来,你知道大小姐不是吃素的!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眼看着那人说出的话越来越不着边际,陈敏之终于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你这么说你还就真的不开门了是吧?”
萧滨终于见到了消失已久的陈敏之,长久磨炼出来的出来的专业素养让他迅速就调整了脸上狰狞的表情。
面对易明月时已经是和风细雨温文尔雅:“大小姐也到了巴黎,你看敏之怎么不打声招呼?我们都该招待的。”
一句话就把敏之和他拉做一堆,倒和易明月疏远了。
这个萧滨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