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道歉,后悔不已。可事情不做已经做了,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朝廷兵卒在官道上强抢妇女,还抢了一个公主,这事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事情看上去像是这般了去了。
可是,夜幕下的官道上,热闹分明还未散尽。就在这时,远处再一次传来马蹄的踩踏声,还夹着一道极是高亢的唱响。
“锦衣卫东方大都督到”
哪有浑水哪有他这几乎是东方青玄留给所有人的印象。朝廷里的官员个个躲着他,小老百姓见到他更是退避三舍。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与他打交道就意味着一定没有好事儿。
如今赵梓月离京,跑到离京师这般远的溧水,他都追赶了过来,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消息。故而,听到这声音,赵梓月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哥东方青玄来了”
“无事。”赵樽安抚地看她一眼,让青藤扶着她和丫丫到路边儿找地方先坐下,自己拽着马缰调了个头。
马蹄激起的尘土,淹入了黑暗。
东方青玄的笑声,从浇着桐油的火把光线中穿透过来,带着一种如同黑夜的冰凉。
“青玄来迟了,又被殿下抢先一步。”
迎上他的笑脸,赵樽黑眸亦是含着浅笑,可若是仔细看去,却能见到他笑容之下覆盖的万年坚冰。
“大都督总是这样迟,那锦衣卫的办事效率,也委实太低。如此看来,本王应当向朝廷谏言,实在不必要浪费粮食了。”
赵樽一本正经的外表下,舌头一直淬着毒。东方青玄早已习惯,自是不以为意。他轻轻一笑,紧跟着便转了视线,瞄了赵梓月一眼。
“公主无碍吧”
“让大都督失望了。”
赵樽冷漠无波的声音,带着小小的讥嘲,听得东方青玄唇角一勾,笑声不止,“殿下不要这般不近人情嘛,青玄也只是听闻公主遇到歹人,方才好心询问一二。再说,青玄奉了陛下之命,前来为公主保驾,自是希望公主能平安无事的。”
看来东方青玄来此,确实是赵绵泽授意的了。
赵樽黑眸微微一闪,略一勾唇,笑笑。
“那本王得多谢大都督美意了”
“不敢当,不敢当。”东方青玄盯着他的眼睛,上扬的凤眸噙着一抹笑意,似是蕴了许多难以言状的妖艳多情,“青玄职责所在,殿下不必客气的。”
突地一道冷哼,赵樽眉梢一扬。
“本王谢的,是大都督来迟一步。”
东方青玄低笑一声,与他冷冽的目光对视片刻,唇角缓缓牵开,那笑容里,散发着冶艳而散漫的光芒,“殿下既是知晓原委,那本座也就不多说了。去吧”
赵樽的眼睛里,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一抹复杂的浅笑来,“大都督的意思,本王不明白。去往哪去去向何处”
东方青玄邪邪一笑,缓缓勒马走近他的身侧。
“山高水长,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容人”
他的意思是让赵樽趁着这个机会领赵梓月离开,这句话儿赵樽听了没有什么反应,赵梓月却是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在她的心里,东方青玄一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是专门与她哥哥做对的,是人见人怕杀人如麻的魔鬼,他这会子追上来,也一定是为了抓她回去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放她离开
离开皇城的愿望太迫切,她的脑子又太单纯,听见什么就是什么,永远不会往深了想。一时间,她感动得眼眶发热,心潮澎湃着,便想上前向东方青玄道谢。
可还不待她出口,赵樽便抢在了前面。
“他让你这般说的”
他是谁赵梓月不明白,东方青玄却听得懂。他轻轻一笑,回应道,“殿下果是大智没错,是他让我说的。”说罢,他凤眸斜斜一挑,又笑道,“当然,青玄自己也是这个意思。且青玄也相信,对殿下您来说,这是好事。”
他们都知道,不论是赵梓月还是贡妃,其实都是赵绵泽束缚赵樽手脚的东西,只要把她们软禁在宫中,赵樽就永远得受制于他。如今赵梓月既然已经逃离京师,东方青玄也“晚来了一步”,那么索性让赵梓月离开,将来赵樽要与赵绵泽放手一搏时,也会少一些牵绊。
赵梓月这姑娘脑子简单,几乎霎时就把东方青玄的名字从“恶人谱”划到了“善人谱”,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之情。不仅是她,就连晏二鬼也以为赵樽一定会领受东方青玄这个人情,借机把赵梓月和丫丫安排在宫外。
可谁也不料,赵樽只是淡淡一笑。
“大都督美意,本王领了。不过,公主私自离宫,于理不合,梓月也受不起。本王定会亲自将梓月送回宫中,就不劳大都督记挂了。”
“哥”
赵梓月面色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
“爷”
晏二鬼亦是讶然出声,与赵梓月有异曲同工之想。
只有东方青玄一人,像是早有预料,瞄着赵樽一板一脸的面孔,突地一声低笑,“晋王殿下乃是顶天立地的大男子大丈夫,自是不屑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呵,青玄这是佩服得紧啦。”
赵樽漫不经心的抖了一下马缰,声音凉凉,“大都督不必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是早知本王会拒绝,才假意卖的人情”
东方青玄呵的一声,笑得眸底的波光宛如两汪清泉,泛着一股子潋滟的水气。
“知我者,天禄也。”
赵樽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
事实上,东方青玄非常清楚。今天晚上,赵梓月走不得。如今重译楼的案子,传闻已是不堪。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民间,都对赵绵泽的主政之道有了质疑。新君上位,声名极是重要。而这个时候,赵绵泽自然需要一个替罪羔羊来转移视线。若是赵樽真的如他所愿把赵梓月带走,那么依赵梓月“和亲公主”的身份,就会将这破坏与北狄和谈的罪责,落到赵樽的头上。
他想将计就计,让赵樽背上这口黑锅,可赵樽又岂能如他所愿这叔侄两个,一直在互相算计,你来我往间,倒是各有胜负,难辨输赢。目前看来,这些事情也远远没有想象的简单。思量到此,东方青玄的好脾气再一次发挥到了极致,又是一声浅笑后,他摆了摆手。
“如风。”
“属下在。”如风上前,抱拳应道。
东方青玄没有看他,目光扫过那几具被晏二鬼捅得早已断气的尸体,又慢慢看向侥幸得以活命的几个兵卒,发出一声妖冶的笑意。
“晏指挥武艺高强,奈何心不够狠你帮帮他。”
“属下遵命”
如风高声应完,转身便走到剩下那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兵卒面前,只听见“铮”的一声金铁交错声响过,他拨出手上的绣春刀,便将几个因为没有动赵梓月,而被晏二鬼留下一命的人,捅死在了夜色里。
“胆敢觊觎梓月公主,这些人死不足惜,不必再押回京师受审了。朝廷养着这些人,本就浪费粮食,再花人力去审讯他们,更是浪费时辰,就这般杀了罢了。”
东方青玄带笑声的温声,是和尸体倒地同步的。
那些没有出手却旁观了整件事情的人,也许听见了,也许没有听见。但这些都不重要,总归他们来不及说出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遗言,甚至也来不及喊一声冤,就这么草草在如风的手底下结束了生命。
自作孽,不可活。
说他们冤,倒也不冤。
说他们不冤,其实也冤。
说到底,他们应该也不认同小胡子等人的作为,只是因为他们软弱,没有反驳而已。
东方青玄在笑声里就把人给处决了,这对赵樽、晏二鬼和丙一等人来说,倒是没有感觉。但青藤与赵梓月都是小姑娘,何尝见过这般阵仗眼看这顷刻间发生的变化,青藤猛地蹲在地上干呕起来。而赵梓月,死死捂住丫丫的眼睛,喉咙发哑,发不出半句声音。
赵樽目光寒了寒,淡然一笑。
“大都督这个忙帮得,果是实在。”
“殿下过誉了,青玄一向这么实在。”
“往后做了本王的女婿,应当更实在一点才好。”
“”
看他被噎住,赵樽唇角掠起一抹冷笑。
“比如,不要这般迫不及待的杀人灭口。”
东方青玄凤眸微微一眯,看他一眼,唇角噙着笑意,“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青玄亦有不得己,殿下海涵。”
“大都督若是一个不得己之人,又怎能活到现在”赵樽淡淡的声音,带着一种除了东方青玄以外,旁人听不懂的晦涩,继续道,“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犯我麟角,我必不拔你羽毛。大都督,好自为之。”
“殿下何意”东方青玄笑了,“青玄不解。”
赵樽缓缓转过头,目光深邃得仿若拥有洞悉一切的力量,又似是蕴埋了苍穹间无数的秘密,将光华掩去,只留下几分不温不火的探究。
“仇恨是把双丸剑,容易蒙蔽人的眼。”
微微一眯眼,东方青玄的神色变得极为古怪,思之,回味悠长。迟疑一下,他莞尔一笑,像是有什么话想与赵樽说,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优雅万端地调转了马头。
“多谢殿下提醒,告辞。”
“不送”赵樽冷声回应。
东方青玄轻笑一声,“射柳之日,望你拔得头筹。”
这一句话他没有点名。
可赵樽却知道,他是对晏二鬼说的。
深幽的眼半阖着,他默默凝视着东方青玄离去的背影,在远去的马蹄声里,微微一拂袖,转头看向晏二鬼,冷冽的面孔,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辈子偷偷摸摸的过日子,不是我辈之人所愿。而且”顿一下,他加重了声音,“你当真以为这般轻易走得了”
“殿下”晏二鬼似是明白了。
赵樽冷冷道,“你要,便堂堂正正的要。”
晏二鬼心里颤了一下,眼眶突地烫得生痛,烫得他都不敢去正视赵梓月和她怀里抱着的丫丫。只垂下头颅,单膝跪下,抱拳对赵樽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属下明白。”
离开与返回之间,在赵樽来说,根本就不是选择题,因为答案原就只有一个。从他自己包括他的妹妹和妻子,他都没有想过要让她们过颠沛流离和抱头鼠窜的日子。
但是,赵梓月的想法却不一样。
她好不容易逃开了那座黄金打造的牢笼,好不容易可以堂堂正正的抱着丫丫说一声“娘”,好不容易等来了十九哥搭救她,她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
她原以为十九哥会把她安顿在外面,她可以带着丫丫名正言顺的过活,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十九哥会毫无商量余地的要把她送回去。
她不能理解,但也不恨。
她知道自己很笨。因为好多东西,她都不懂。
以前父皇瞒着她,哥哥也会瞒着她。她的世界在赵绵泽登基之前,一直都是温暖和煦的,从来没有任何的惊涛骇浪,因为有一个爱她的爹是皇帝,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可以真正做一个快乐无忧的公主。
但如今一切都变了。
咬了咬牙关,她眼泪汪汪地扭头瞪向赵樽。
“就因为你忘记了,你便不再疼我了”
赵樽冷冷蹙眉,只一个回答。
“你是我妹妹我怎会不疼你”
“有你这样对待妹妹的吗”赵梓月瘪了瘪嘴巴,像个小孩儿似的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吸着鼻子哭诉,“你以前就冷落我,待我不好。如今更是冷落我,待我更差我我不想要你做哥哥了。我就要走,大不了一死,反正我是不会再回去的了。”
赵樽身子微微一僵。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看赵梓月,从喉间迸出的声音,一字一句都融在了一片冷寂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森寒。
“赵梓月,你以为你是怎样逃出皇城的这世间之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更不是大不了一死,一闭眼睛就解决了所有事情。人世间真正的无奈,是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你告诉我,你死了,丫丫怎么办让她陪着你去死”
“不我没这样想。”
赵梓月紧张地抱紧丫丫,终是垂下了头。
她是了解赵樽的。
至少她知道,十九哥不论怎样都是疼她的。
“可是哥哥我是真不想回去,我怕。”
赵樽侧过眸子,“你必须回去。”
赵梓月蹙着眉头,不情不愿地放软了声音,“十九哥,你知不知道,他要把我嫁到北狄去。北狄那么远我再也见不到丫丫了。我的丫丫还这样小,我不想一辈子都看不见她,你可知道”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小声,眼泪也掉了下来。
赵樽听见了,却没有回答。
良久,在夜风徐徐中,赵梓月再一次哀叹,“十九哥,原来你真的是忘记了。若不然,回京这么久,你又怎会不来见我若不然,你怎会这般狠心可是,哥,你忘记了,你还是我的亲哥。你放我离开可好我不想与丫丫分开,不想”
赵樽黑眸微沉。
“你能去哪”
“我”赵梓月噎住了。
“你能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能保护好丫丫”赵樽眸底深邃的冷意,在火把的光线下泛着一种冰冷的光芒,“你对这天下一无所知,你甚至连人家待是你好是坏都分不清楚,你凭什么以为每次都有这般好的运气,等到有人来救你”
赵梓月被堵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耷拉下了脑袋。
“爷”晏二鬼有些不忍心了,他心疼的目光瞥了一眼赵梓月和她怀里的丫丫,语气低沉,“这般回去,实是委屈了公主。”
赵樽淡淡道,“生在皇家,便是来受委屈的。”
这句话不太中听,却是道尽了皇族子女的悲凉。
晏二鬼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可赵梓月却朝他发了飙,“不要你多嘴替我求情”
她恶狠狠地瞪了晏二鬼一眼,小脸紧绷成了一团。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说了狠话,伤了十九哥的心,有些气恨自己。但她心性简单,也不知怎样可以哄哥哥,想了想,撇着嘴巴无声地走过去,把丫丫举到了赵樽的面前。
“十九哥,梓月错了。你看在丫丫的分上,不要怪我我愿意回去了你说怎样就怎样,不就是嫁人么我不怕了。只是,你可不可以替我想想法子,让丫丫跟着我一起嫁”
“赵梓月。”赵樽毫不留情的打断她,一双夜雾笼罩下的双眸,冰冷,刺骨,仿若与天地一般冷寂无波。
“你的命运,不要总让别人来给予。”
“哥”
赵梓月讷讷喊一声,再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哥哥说得对,自己是一个母亲了,得学着变聪明一点,学着自己保护丫丫。若还像今天晚上这般被人利用那就太傻太傻,不配做丫丫的娘亲。
可她过了这么多年优渥的日子,如何才能聪明起来
赵梓月不知道晏二鬼哪里搞来的马车,等她再次被青藤扶着坐上去时,嗅着空气里没有散尽的血腥味儿,身子还紧张得发抖。
马车离开了溧水地界,走了好久,她才慢慢适应了黑暗,瘫软无力的身子也有了一丝好转。抱着丫丫半趴在软垫上,她从车帘望了出去。
一行数人默默走着,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的十九哥哥,俊美的面庞和挺拔的身姿融入在黑暗里,比白日见到时,更添了一丝神秘和尊贵。与其说是黑夜映衬了他,不如说是他点缀了黑夜。这样子的他,依旧是她心里的神。
她想,有十九哥在,她是不必怕的。
暗叹一声,她的目光转看,看见了那个杀人救她的男人,那个丫丫的父亲。他骑在马上,一直行走在她的马车旁边,被黑夜吞噬成了一个黑黝黝的人影儿。他无数次偷偷望过来,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仿佛只是在企盼一场天荒地老的等待。
她猜,他一定想抱一抱丫丫。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猜得到。
可她不愿意,她心里好生别扭。
她不喜欢他离得这样近。
因为这样会让她想起那些羞窘难堪的往事。
可她又不愿意他离得太远。
因为她自私的想,他在身边,丫丫也可以偷偷的感受一下来自亲生父亲的关怀。这样,她就不再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了。
抱着已然熟睡的丫丫,赵梓月也不知是难过,是失措,还是不安,脑子里一直胡思乱想,焦虑得眉头都打了结。她想与十九哥哥说几句话,可他的冷漠却一直堵着她的嘴。
“姐姐”
不知过了多久,丫丫幼嫩的小声儿,打破了夜的安静。
赵梓月低下头,宠爱的吻了吻她的额角,定定看着孩子天真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丫丫怎么醒了想尿尿了么”
丫丫摇着小脑袋,小嘴撅了起来。
赵梓月头痛了,“那是怎么了肚肚饿了”
丫丫再一次摇头,挥舞着小手,指向马车外面。
“马马,丫丫马马”
不满两岁的小孩儿,语言还很单调。可丫丫小脸上的兴奋还有小手指着的方向,却足以表达她的需求。赵梓月看了一眼青藤打开的帘子外,那一道颀长的身影,垂下了眸子。
“马马会踢人,不能骑。”
“呜,马马,姐姐,丫丫骑马马”
丫丫在宫里是一直被宠养的,凡事只要她有需求,就一定会得到回应。可以说,她从来就没有遭受过拒绝。可是,从昨晚开始的奔逃到如今,小家伙经历的“小挫折”,比她以往遭受的全部都要多得多。所以这会子她撒娇任性起来,也比往常更让人头痛。
“让她骑吧。”
赵梓月正在束手无策,赵樽说话了。
“小孩子不要太娇惯,骑个马而已,你阻她做甚”
“哥”赵梓月想,十九哥最坏,他明明知道理由的,“大晚黑的,外头风大,还是不要骑了。”
赵樽就像没有听见似的,嗯一声,是实而非地应了一声,便转头看向了晏二鬼,吩咐道,“二鬼,抱丫丫公主出来骑骑马,让小丫头长长见识。”
从丫丫开始要求起,晏二鬼心里就已经塞满了稻草,堵成了一团糟乱。如今听了赵樽的吩咐,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握缰的手反倒狠狠一抖。
“殿下,我”
“不愿意”赵樽适时一哼,“那丙一”
“不殿下,我愿意。”
不等赵樽说完,晏二鬼赶紧抢过话。
能抱一抱亲生闺女,他的心情用求之不得来形容都嫌不够了,又怎会不愿意他只是有些胆怯,或说有一些懦弱。一个意外得来的闺女,被他心心念念地想了两年,从漠北到京师,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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