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学阶梯教室挤满了人。
这些学子都是来听琅琊公讲课的。
今天讲《一切从实际出发》大课的第七节小课,时长半个时辰。
颜白的课楼观学学子还是很喜欢听的。
因为有时候讲着讲着就讲到别的地方去了。
别的先生讲课讲到某个不对的地方是点到为止,后面的自己想。
颜白是讲到不对的地方就开骂。
别的先生不敢骂不是因为胆子太小,而是年龄和资格太低。
颜白骂那就百无禁忌了,只要不涉及家族长辈。
开骂,也是对错之分而已。
颜白骂也只是那些愚忠,愚蠢之言。
“很多人的命运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用狭隘的话来说就是吃苦受罪,所以,我们努力学习,努力种地的目的是什么?”
明悟过来的学子有些底气不足,三三两两的低声道:
“少吃苦受罪?”
颜白点了点头,继续道:
“对,就是减少吃苦受罪,由此我们习惯把不以减少吃苦受罪的而进行的一系列作为叫做游手好闲!”
“说一个很不恰当的例子,比如说设计一个很厉害的羊皮筏子!”
所有学子闻言齐齐转头,看向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广都郡王李畴。
他阿耶是蜀王李愔,最爱做羊皮筏子。
说到这里,颜白抿了一口茶,扫了一眼所有学子。
见没有打瞌睡的,心不在焉的,颜白满意的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的课讲得比李泰好啊!
李泰一上课,众人那是强撑着眼皮听。
听也没听懂,睡也没睡好。
“孩子们,记住了,如果一个知识你学了,对你没有任何用,你依旧在吃苦受罪,那就是没用的学问!”
“趁着年轻,趁着在书院,趁着还有机会就赶紧换!”
徐敬业闻言站起身来,勇敢道:
“先生,如果对别人有用呢?”
“对别人有用,对你没有用,你还不是在吃苦受罪!
徐敬业你坐好,我怀疑你没听,没看,下课之后我检查你的笔记!”
徐敬业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真该死。
“所以,学习成绩不好的,觉得自己今后科举及第够呛的就要多思考。
多从实际出发,多问问自己,我学这个对我以后有什么用,我的长处是什么。”
“先生,学生斗胆,学生认为这不是大道!”
“具体点?”
“太.....太现实,太势利了些!”
颜白笑了笑,也不恼,解释道:
“什么是大道,你自己都吃了上顿愁下顿,都在吃苦受罪了,你谈什么大道,打肿脸充胖子?”
“记住,备物致用,立功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你回去把这个“备”字单独写一篇作业!”
“喏!”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所以,不要被大义所束缚,走不出来就被称之为困。
困而不学,你一辈子都是郁闷不得志的。”
“所以……”
颜白合上教案,扫视全班:
“所以今日的作业是论困而不学,要求一千字。
可查阅《大学》,也对应《论语》开篇的学而时习之。”
下课了,颜白准备回家。
下一次上课就是七天之后了,颜白肚子里面的这点东西不能一天一次。
不然容易被学子问住。
而且颜白也只能讲这些感悟了。
真要如李泰那样去讲《大学》。
颜白觉得光是大学的“大”这个字都讲不清。
等这个讲完颜白就准备讲战场的趣事了。
儒学经典太深了,一句话,一百个人里就会有一百种不同的看法。
这东西只能李恪和李泰来,颜白觉得自己讲不了这些。
“先生,你还没查看徐敬业的笔记呢!”
颜白猛的一拍脑袋:
“对对,险些把这个事情给忘了,徐敬业?”
徐敬业望着广都郡王李畴恨得牙都开始痒了起来。
这小子的嘴是真的坏啊,他要当了班长还得了啊!
徐敬业把笔记交了上去,走到广都郡王李畴身边咬着牙道:
“今晚我在马场等你!”
“别等了,我要回宫,我要看我侄女去,一时半会儿不会出宫,你知道的,我在宫里也可以做学问。”
“我也进宫去!”
“记得行礼哦!”
“....................”
徐敬业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的憋屈过。
现在书院的同窗都不玩拳头了,开始玩脑子了。
一个比一个讨厌。
颜白回到家后简单的收拾了下也准备进宫。
李承乾有了长公主,他开心的宴请四品以上的官员与之同乐,分享一个父亲有了女儿的喜悦。
参加完庆宴之后颜白准备在长安住上几日。
一是国子学诸生需要管束一番。
二是等着赵郡王归天。
李孝恭的身子已经垮了,比孙神仙预料的还要提前。
开的药不吃,只吃好吃的,只吃没吃过的。
大半夜的要吃肉饼子,身子不好还要喝冰梅子汁水。
要走的时候,李孝恭就像是一个小孩般折腾,品尝所有没吃过的食物。
他甚至想去巴蜀看一看。
自从被御史弹劾造反,卸掉兵权的那一刻,他就没有出过远门。
更不要说去看看他亲手打下来的半壁江山。
在那里,有他的叔祖李璋、父亲李安的心血。
从北周到隋朝再到大唐,李孝恭在南域的名声如日中天。
可命运就是喜欢反着来,他的后半生就圈禁在这长安城内!
如今老了,要走了,已经没有顾忌了,李孝恭的心终于可以敞开了。
可李崇义和李慧炬被折磨的不行。
这要求根本就做不到。
颜白不想去长安,家里的晋阳也快到了生产的时候。
她的身子弱,二囡说八月初就会见喜。
就因为晋阳的身子偏弱,好吃的,养气的,养身子的都不敢让她多吃。
就怕胎儿太大,增加风险。
晋阳也知道,每日都在克制着。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她比任何人都迫切的希望有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酒宴上李承乾极其开心,商量着该给这孩子什么封号。
就在酒至半酣众人欢乐之际,内侍走了进来。
“不是说还能再活几日么……”
李承乾脸上的喜意慢慢褪去,酒宴也不欢而散。
人死为大!
颜白望着面皮都在抖的李承乾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不开心。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无不念叨着赵郡王死的不是时候。
李孝恭的离去让崭新的赵郡王府邸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皇室以大规格来操办丧礼,李二亲自为李孝恭素服举哀。
李承乾实现了李孝恭最后的心愿,给了他想要的。
追赠李孝恭为扬州大都督,司空,陪葬献陵,配享李渊的庙庭。
谥号为“元”。
思辨、行义、建国、行德为元。
葬礼一结束,颜白就立刻回到仙游,不知不觉在长安呆了快半个月。
回到仙游后,颜白不见任何客人。
二囡从忙碌的工地也回来了,每隔半个时辰就会亲自给晋阳号脉。
李厥来了,十一也回来了,颜家所有嫁出去的女儿都回来了。
就连和二囡交好的那些公主亲王都来了。
一直在忙着翻译佛经的玄奘突然出现,一个人顶着烈日从长安走到了仙游。
在山里炼丹准备当神仙的谢神仙也来了。
他是越来越像神仙了,雪白的长发,背后还背着一把剑,整个人已经有了超然的味道。
孙神仙自然不用说,背着竹篓从南山里跑了出来。
如果光是亲眷来颜白倒觉得没什么。
可望着三位论道的高人,颜白的心却不由自主的悬了起来。
虽然三位都说无妨,可都说无妨了你还来。
这不是吓人么?
当李二的龙辇到达桥头,也来到仙游时,晋阳见红了。
稳婆开始行动了起来。
这些都是经验极其丰富的稳婆,出入长安各家府邸都是走大门的人。
是能让皇后都记住名字的人。
书院做过统计,这些年她们接生的幼儿存活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七。
放在大唐,这些人当的起各家开大门。
若搁在后世,要是这存活率,医院怕都会被那些暴怒家长给砸碎。
颜师古谁也不见,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
望着树上的石榴,听着晋阳强忍着的痛呼声,低声喃喃道:
“儿孙求祖宗开开眼,保佑我之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