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兰可不管墨离的心情,这个时候她是见猎心喜,看见她不明白的东西,就巴不得马上将之收进自己的怀里才好。
两个兄弟面面相觑,他们也看出了这两个人的身份。只怕这位贵人是顾着这心上人才会陪着她来如此偏僻的山林游玩的。现在明显为了这漆料产生了分歧,这倒是让两个人都不觉有些后悔自己多了张嘴。
“买?你买,你有钱买吗?”墨离冷笑了起来,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到底还想要玩什么花样才好。
洛水兰被墨离一句话噎住了,大眼睛忽闪忽闪,立马露出一副狗腿之极的表情,瞬间就缠住了墨离,一把抱住了墨离的胳膊,将脸在墨离的胳膊上蹭了蹭:
“那个,你反正钱多得花不了,就当是接济穷人嘛,你看他们的衣服,再看看,他们穿的鞋子,咱们能碰上就是缘分不是,你就当做好事啦,还能……对了,还能讨我的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洛水兰做这一套完全是随性而发,在她的心里,根本没觉得自己与这个墨离这么亲密有什么不对。可是,却意外的让墨离软了心肠。他刚暗叹了一句,想着就算是让她欢喜一下算了,却听到了女人最后一句乱七八糟的话。登时,一张脸气得变成了猪肝的颜色。
男人不说一句话,转身就向着回头的路走去。急得洛水兰一把拉住了墨离的衣袖:“哎——,别走啊,怎么好好的又生气了。那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帮我买了那配方嘛?”
洛水兰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那个东西极有兴趣,连她自己都为了自己的这个执着的举动有些奇怪了。
墨离邪睨着像个哈巴狗似得对着自己摇晃着隐形大尾巴的女人。看着她一脸谄媚,讨好的笑意,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不过是一个玩意儿,自己这实在是太过在意了。
他随手从袖间摸出了一个荷包,正要丢给洛水兰,却发现,洛水兰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几乎要闪瞎了他的眼。
墨离突然就又怒其不争起来,心道:作为自己第一个看重的女人,这女人实在是缺点太多了。仅这贪财献媚的毛病,就真真是可恶至极。这一点可是政敌攻击自己最大的弱点和漏洞,自己又怎么能随着她,任由她呢?
想到此,男人已经变软的心又重新恢复了冷硬和漠然。他将荷包在自己的手心里颠了颠,看着洛水兰那一副越发心动的样子,鄙夷道:“给你这个也不是不可以。你可知道,自己之前还欠了我那么多的银两,加上这个连本带利……”
洛水兰这一下,小脸就彻底垮了下来。打断了墨离的话,撅着嘴道:“小气鬼,这么大人了还哄骗人,根本就不像个男人,不就是一点儿银钱吗?我告诉你,只要给我足够的本钱,我定给你赚个百倍千倍回来?也就是你,把这么几个破钱看得那么重要。”
“嚯!”
墨离登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要被这小女人刷新了。世人谁不知道赚钱艰难,尤其在现在的世道,六大世家几乎垄断了蓝月国上下的经济命脉,说句难听的,就是蓝月这部国家机器,有时候也得借助着这六大世家的施舍才能维持整个国祚的运转。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历代的君王对这些世家恨之入骨又无可奈何的原因所在。
“好吧,今天我就听你说道说道,要是你说的有理,我不但将这包银钱全都送给你,还给你一个赚取银钱的大好机会。到时候,你赚来的银两,我可以分你两成。”
“嗯?!”
洛水兰一双本已无神的眼睛登时重新瞪得老大。她不敢置信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突然一蹦来到了墨离的面前,“你说的是真的?不骗人,到时候我赚多少,你都给我两成?”
墨离睥睨的一笑:“我墨离在正事上从不打诳语!”
“好!”女人突然抓起了男人的右手,将自己的右掌击了上去:“一言为定哦!”
墨离斜着嘴角看着女人有些疯癫的样子,突然冷声道:“但是,这些都是后话,需得要先说服我,将这一袋子银钱心甘情愿交给你才行。”
这个时候,一旁站着的两个兄弟已经看得有些傻眼了,他们心里知道,如今这贵人看上了自家的漆料,就是他们不付给自家银两,只要稍微到村里施加些压力,别说是配方了,可能连他们的人也有可能变成奴籍被人送入贵人的府中。
这个时候,他们还哪儿敢奢求什么银两呢。
年长的汉子几乎是立即就跪倒在了地上,来着弟弟一起磕头如捣蒜般哭求道:“贵人莫争了,女郎能看上我们的东西,那是贱民几世修来的福气,哪里还敢要女郎的银钱呢?贱民愿将那配方双手奉上!”
两兄弟几乎是哀哀苦求起来。倒是让洛水兰不好意思起来。
她跑了过去,想要将那两人拉起来。两个人吓得急忙躲开了去,哪里敢让洛水兰的玉手碰到自己的身上来。殊不见那贵族男子的脸色已经快要黑得杀人了。
两个人连连冲着洛水兰磕头,弄得洛水兰也有些没了主意,只得转回了头望着墨离发了急:“你看你,都是你把他们吓得,都不会说话了,我又不是那强抢东西的人,我是真觉得那是个好东西,买了它,我是真觉得,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的。”
墨离看洛水兰真发了急,倒也有些心软了下来。他刚想着干脆找个台阶给女人算了,就看到洛水兰竟然对着自己正儿八经行了一个士人之礼。
墨离不知这女人又要搞什么鬼,但也不觉正色了起来。
洛水兰这次是当真被墨离给气着了,她心里不觉也赌上了一口气。
“不就是让这妖孽男人心甘情愿的掏银子吗?以自己如此丰富的知识储备,她还就不信了,自己还搞不定一个土著?!”
洛水兰安静了下来,一脸正色地行了礼,也不再去理会那两个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男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这才对着墨离言道:
“君不闻战国时,庄子曾对着好友慧施说过这样的一则故事吗?
说宋国有一户人家,他们家祖传有一样稀世的秘方,就是能让人手不皴的药膏。在寒冷的冬天,人的手脚沾了水,用了这个药膏以后,能保证不皴裂。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保证,所以,他们家的人世世代代都以漂洗为生。
有一天,一个过路的客商知道了这件事情,就花高价要买这个药方,这家人聚在一起一商量,觉得能得一笔金银改善生活也着实不错,况且过路的客商也没有阻止他们继续使用这种药膏,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做他们的浆洗活计,只不过是限制了他们再将药方卖给别人,这又何乐不为呢?于是两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结果,当时正有一场著名的吴越之战。战场就设在水乡之地。这个商人直接就找到了当时正处于劣势的吴王,去游说他使用这个药方。
结果呢,吴王当真听取了这个商人的意见,选在了寒冬腊月向越国发起了水战。
而正是因为吴王有了那个不皴手的药方,军士们手脚不冻,不皴手,不冻疮,战斗力十足。
而越人就因了这一点小小的不足,兵力大弱于吴国。结果大败而归,差一点就遭了灭国之祸。
后来,吴王大胜之后,特地给这个提供了药方之人裂地封侯,此人可谓是在那之后享尽了荣华富贵。
你看,同样的一件东西,放在那浆洗之家的手里,便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膏药,放在一国君主的手里,就可以是伏尸百万的沙场和两国人的命运。
就是因为眼界不同,立意不同,它就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甚至于改变两个国家的命运。现在你还能说,这点小东西,不值得我买吗?你怎么就能这么肯定,这东西就不能发挥出比堵漏竹筐更大的作用呢?”
……
四野俱静。两个磕头如捣蒜的人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女人惊住了,忘记了说话和动作。而女人对面的墨离,却已经被这样一个博学远见,见解独到的女子震撼了心灵。
他自诩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庸才,今后也绝对不会做一个昏君,可此刻的他,却为了方才自己的轻浮无知而感到了深深的惊畏。
墨离突然正正经经对着洛水兰深施一礼道:“洛女大才,墨离深感佩之。愿纳洛女之言,今日起,便将采买监察之事交于洛女,望洛女不吝所长,放手去做。”
洛水兰对着这样的墨离,突然之间便有些红了脸。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方才她偷偷在系统之中用了手段,等于是抄袭了一段古书的内容,这实在不是刻在她自己脑中的东西。
墨离这样一动作,反倒让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洛水兰挠了挠头,嘿嘿晒笑了起来。看着男人望着自己那炽热期待的眼神,觉得自己像极了骗小孩儿糖吃的大灰狼,颇有点欺骗小孩子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