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你又不用死,只要你活着出去,反正你又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带着你儿子远走高飞不就好了。”洛水兰挠了挠头,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些大家族里的事情。
“姑娘性子纯良,也怨不得能得了水神的眷顾。你是不会懂的,大家族有大家族的规矩,也有很多的无奈和悲哀。他们表面的荣光,不知道要靠多少人的牺牲来维持。面子上的光鲜好看,其实骨子里早就烂成了渣,毁了叶,朽了根。”
女人的脸上爬满了泪水,是的,在一片汪洋之中的女人,她的脸上泪水盈盈落下,这个情景当真有些诡异,也让人意外觉得静谧且安详:
“我是直到将死了,才明白过来一个道理。富贵钱财,权势地位,什么都是假的,倒不如当日就听了夫君的话,早早离了本家,哪怕生活有些艰难,但起码自己能做得了自己的主,最后也不至于双双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女人吸了吸鼻子,突然望向了洛水兰,眼神带着乞求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要死了,也来不及再去嘱咐小儿。只求姑娘上岸之后,帮我给我儿带句话。可行?”
洛水兰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实际上,她的视频录像功能老早就已经打开了。她可是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破绽的,到时候,万一有人说起这女人的种种事情来,她自有法子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女人得了承诺,又感激的要拜下去,被洛水兰一把扯住了,她抹了抹眼泪才道:“请告诉我儿,我死之后,让他立即跟着二叔离了本家,找个小地方买下来,以后可以自己当家做主。
本家的人一定会用我的死去离间罗儿和他二叔的感情。要叫我儿知道。我与他二叔敢对日月起誓,绝无半点暧昧和苟且之事。他二叔为人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是可托付之人。我之所以甘愿赴死,是因为被逼无奈。若我还在世,他们一定会随便找个鳏夫配给我,之后将我和罗儿赶出本家,之后再名正言顺收走二房的产业,让我们变成真正的乡野村夫,到那时,没准还会给我们灌上一堆的污名。”
女人说到兴起之处,突然展颜一笑,表情之中却带上了几许自豪和坚定的笑来:
“或许是孩儿爹去得早,我的罗儿一向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绝不是本家那几个纨绔可比。我绝不能将我这么好的孩儿留在本家,让那些恶毒之人作践。
如今我当着所有谢家人的面应了这求死的活计,便是给我儿寻一条光明的出路。
如今局势动荡,我儿完全可以安居一隅,安静学习,有他二叔的悉心照拂和教导,相信待我儿长大的一日,没准世家和皇族之争也已经成为了过去,到得那时,便是我二房大鹏展翅,一飞冲天的大好时机。我的罗儿就能够出人头地,带着二房重建昔日的辉煌。所以,今日我并不悔,反而还很欢喜,我的死是我心甘情愿的。方才能在死之前再看到我儿最后一眼,我已知足了。谢谢花神眷顾。”
女人终于露出了一抹安详的笑容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莹莹拜了拜:“多谢花神为我完成了最后的心愿,玲儿死而无憾,这便去追随相公,您放手吧……”
洛水兰虽然不十分理解这妇人说的话,但是她的决绝洛水兰却是看在了眼里的。
对洛水兰而言,生命很轻,就如同她自己一样,随时都要准备着被人抓回水蓝星去,所以,她并不认为一个人的离去有什么可怕。只不过,这种离去的方式让她感到有些不喜欢而已。
撤去了对那女人的保护,看着她瞬间被水流冲走。洛水兰的心中并没有多少的难过,只是感觉到了几许孤独。
她开始思考自己的母亲。片刻后她就发现,自己不如这个罗儿幸福,他有个为了他甘愿付出生命的母亲,而自己连有没有母亲这个生物都不知道。也许,她只不过是一个细胞接着一个细胞,拼装组合的产物也说不定呢……
亲情?这就是书里所写的那个亲情吗?果然很玄妙……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江岸边的人群却前所未有得安静。祭坛之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堆满了人头。
人们不再讲究什么贵族庶民。全都挤挤挨挨挤在江堤的边上根本无惧那已涨高了无数,且随时有可能倾泄而出的江水。
谢家却是一片凄风冷雨的氛围。那个一直哭嚎不休的孩子已经被谢祖江安排人送回了本家。剩下来的人中间,大房和三房彼此怒视着,恨不得立刻就干上一架,好让对方在自己的手下好好地听话。
今日他们的收获可是最大的,平白多出了一个少族长的位置不算,二房那贱货也死了,留下了一个才断奶的孩子,这可是一大块明晃晃摆着的肥肉。谁都知道,只要是将那奶娃娃握在了手中,也就变相掌握了二房偌大的家产,这个可是最实际的东西。
谢祖江微微闭起了眼睛,心中在哀恸自己的家门不幸。他闭关出来,看到的不再是精诚团结,一齐寻求发展的谢家,而是一个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的乱局。
每个人都是各怀心思,整个谢家都是勾心斗角,锱铢必较,小家子气十足的小人,难道我谢家当真就再也没有出路了吗?……
“快看,快看,水里有动静了!”突然,人群中间像是炸开了锅,众人喊叫的声音都像是变了调。
谢祖江的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没晕了过去。
“不可能的!哪有人在湪江底一个时辰还不死,除非是妖孽!难道那女人果真是个妖孽?……”
所有的谢家人都面如土色。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颐指气使的气势,有的人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墨离也已经站起了身形,起身抓住了面前的围栏扶手,不错眼珠的望着那冒出了汩汩气泡的江面。
湪江水突然像是搅起了一个微小的漩涡,随后那漩涡便越来越大。不过一瞬,那漩涡便已有了丈许宽。从中,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水中分水而出。这一刻湪江岸边爆发出了好似炸雷一般响亮的欢呼之声。
那盈盈立于水面的可不正是那个美貌小姑吗?从水中而出,她的身上却没有半分淋漓的水珠,完全是一副翩然仙子的飘逸模样,彷佛真正的神仙踏水而来。盈盈浅笑间,更是好似一抹骄阳映红了天边的晚霞。
这个时候,众人才突然间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起,细雨已经停了,晚霞微霁。久不见踪影的太阳也娇羞地露出了半边影影绰绰的身影。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怯却让地上的人群再一次爆发出了惊天般的呐喊:“花神——!花神——!……”
洛水兰对自己造成的这种唯美的效果十分满意,笑盈盈望着众人崇拜又敬畏的眼神,心中得意,难免神色便带出了些。
她上得岸来便来回巡视着去看那迎面走来的一队人马,为首紫衣金冠的男子轩昂威仪,可不正是那个债主,讨厌鬼。而洛水兰的眼神却在冲着另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花神顺利回归,谢祖江,你还有何话说?”墨离此刻唇角含着一抹讥讽不屑的笑意。再看向谢家人,便像是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般。
“妖女,这女人是千年狐精所变,一定是个妖孽。她不怕水,不惧巫,一定是得道的妖孽!”谢祖江脸色煞白,面对着挟威而至的墨离,他心中最种的一座山就这么缓缓崩塌了,再也不复方才地镇定。
“你说谁是妖孽?!我早就说过了,是水神应承要护着我的,你们偏生不信的,还有,那死去谢家女人的儿子,叫罗儿的可在此处。他娘亲留了东西给他,让我交给他呢。”洛水兰看到墨离在旁边,心中便感觉有了底气。瞬间飞扬跋扈了起来。
“你说什么?那女人给了你什么?把它交给我!”谢家老祖身边的方脸男子突然越众而出,向着洛水兰伸出了手来。
“你?你是她儿子吗?”洛水兰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盯着那男人有些困惑道:“看看那女人年岁也不大,怎的竟有了这般的大的儿子,真是太神奇了……”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如今众人心中对谢家毁堤一事已是深信不疑,再看向这些以往视为祖宗一样敬重的谢家人也不再像以往一样的敬重,反而满满的全是恨意。
那男人尴尬地收回了手,再看向那些恶毒的盯着自家的人群,心里终是有些打鼓。悻悻道:“总归是我们谢家的东西怎可放在你一个外人身上。”
虽说他没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但明显的话音却弱了下去。
“好了。如今你谢家毁堤一事已没什么可以狡辩,对这些失去亲人和家园的灾民,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墨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再对着这些谢氏的蝼蚁,他已经完全不放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