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说完,眼神错也不错望着那谢小鱼僵硬的表情。心里越发鄙夷起来:如今的世家一代不如一代,竟是连这么一点儿小小的担当也没有,也难怪会行到如此不堪的地步,竟然为了一点点眼前的蝇头小利,做出如此荒唐的杀鸡取卵的行为,简直是鼠目寸光之辈。
想着这些,墨离再看向谢小鱼的眼神便带上了一抹悲天悯人的意味。这让谢小鱼不禁感到心里越来越发虚起来。
可是,他是左思右想都想不通,这个墨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明明是自家做好了套子让他钻进去的,而且连里面的细节都设计得天衣无缝。更不要说,其中那一步步的关窍,在目前看来,一切都在向着谢氏一族所设想的那样在走,没有出现一点儿问题。为什么?……
谢小鱼不敢置信地看着神情笃定,彷佛万事万物都被掌控在其手中的自信男人,明明现在刘塘谢氏才是那个操控棋局之人,这个人不过是个即将倾覆的大车,就算是装帧精美,豪华大气,那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马上就要成为泡影。再结合之前看到的被老祖宗引来了围在区鄂一地周边的那些神秘强者,他的胆气瞬间便找了回来。
谢小鱼如今与墨离也算是撕破了脸,索性也不再装了,撇了撇嘴角,阴阳怪气道:“只希望墨王不要后悔现在的决定,小鱼告辞。”
说完,竟是敷衍地拱一拱手,便掉头坐进了马车之中,园中果然步出了五十个精悍的黑衣卫,跟随着谢小鱼扬长而去。
墨离这个时候才回头望向了依旧跪在不远处,此刻却已经是面面相觑的一众庶民们。
此刻的墨离又恢复了之前笑意浅浅的儒雅风度,虽说人还是有些冷冰冰的,但却没有再给人感觉到那种狂暴肆虐的煞气:“众位乡亲,小王不才,这一回倒要管一管这区鄂的洪灾一事,既然诸位皆是此次劫难的苦主,便请跟随孤王一道前往观礼如何?”
墨离说完,便不再看向众人,只吩咐了几句,便钻进了油车。果然,剩下的一众黑衣卫分做了两边,护着油车向着江边走去。
百姓现在皆是懵懵懂懂,不知所措。只互相望着,也不知要作何反应?
十几个手拿号牌已然报名墨家军的汉子彼此望了望,便有一个黑脸汉子心一横,来到了那准备收了东西回转府内的黑衣卫面前:“大人,方刚已然报了名,便生是墨王的人,死是墨王的鬼,请求大人收留。”
那负责招募人的是个轩昂方正的男子,叫做杨宪宇,听闻这汉子如此一说,揶揄道:“你就不怕墨王借机报复,害了你的性命?”
听闻这男人如此一说,一众刚刚还有些意动的男人们又都犹豫了起来。
这方刚倒也是个爽利之人,胸脯一拍,大声道:“怕什么?反正这场洪灾,我方家就剩了我一个,若是运气好得了功名,便是粉身碎骨也值了。到时为方家留了后,也是我的一片孝心了。墨王既然贤名在外,一定不会欺负我们庶民,要不然,大哥你们也不能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墨王,我相信墨王殿下的话。”
杨宪宇听了这汉子说的话,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这男人这几句话看似粗莽,可分析事情却是头头是道,假以时日,这个方刚没准还真能做出一番成就也不一定。
看了看男子的面容,这黑脸汉子虽说看起来有些饿得体虚脚软,但神色坚定,更加没有半点阿谀和谄媚的颜色,让杨宪宇不觉在心中就升起了些许得喜爱。
他当即冲着方刚笑了笑:“看不出你还懂得一些道理,从前是做什么的?”
方刚闻言,憨憨地笑了笑:“大人垂询,不敢隐瞒,从前跟着父亲在贵人家的私塾里做过工,偷偷听过夫子上课。”
“好!”杨宪宇击掌而笑:“墨王殿下最是体恤咱们庶民之人,提拔将官,从不看出身和权势,兄弟有前途。既然你家里已经没有亲人,索性今日便跟着我们吧。”
说着,杨宪宇冲着方刚点了点头,便大步向府中走去。方刚一阵欢喜,急忙跟在了后面,一众拿了号牌和还没有拿到号牌的汉子一看又急了,呼喊着要跟着入府中去。却被黑衣卫豪不容情挡在了外面。
杨宪宇看也没看那些刮躁的人,只引着方刚一个外人进了府。府门“咣当”一声合了起来。众人见已经没有了机会,皆忍不住后悔起来。
人就是如此,当机会摆在你面前之时,很多人做的只是犹豫和考量,迟迟不敢轻易下结论。可一旦失去了机会,却又痛悔难当,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新来过。
可是一旦当真时光倒流了,估计他依然还是会选择从前的做法。
人群在府外停留了许久,终于还是慢慢向着江边涌了过去。谁也没注意到在一个隐藏的角落里,一个头戴幕离的女子正纠结地站着发呆。
洛水兰眼看着这事情就像是磁力回旋车一样峰回路转的被那墨离玩转在股掌之中,一方面她极佩服那男人的勇气和能力。另一方面,她有些对那男人如此维护自己感到了几许暖洋洋的感觉。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从听到那句“到了孤的府中,就是孤的女人。孤若是连个女人也护不住,还做得什么王爷?!做得什么男人?!”她就一直在这里愣着,想着,几乎有些痴了。
她本是换好了衣服打算站出去的了。反正那男人知道自己不怕水。当然,这也许只是她自己的想法。但是,自己不是欠他的钱吗?这种时候,把自己一个不相干的人推出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呀?他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洛水兰呆呆地在雨中想着,可怎么都想不明白,索性也不费那脑筋了,打了主意要回报这个护着自己的男人,
这个感觉很新鲜,也很奇妙。相比起那么多只会利用她,算计她的男人,这个男人虽然嘴巴臭了点儿,脸冷了点儿,人倒是当真不坏的。
洛水兰就这么跟着那人流的方向慢慢走向了江边,心里也在极度地好奇着那男人究竟要做些什么事情?
墨家军的效率当真不是开玩笑的,等到众人来到江边之时,不大的祭坛已经开始修建。
当然,这里本来就有一个祭坛的,因为经常使用,保存得还不错。墨离派出的黑衣卫,也只不过找来了五色土对这里稍事装点罢了。
这五色土就相当于阴阳五行,传说是女娲补天之时所用之土,所以,一直被重要的祭祀庆典当中作为祭品来使用,以表示对这位开天辟地的女神的敬意和崇拜。
慢慢的,江边的人越聚越多。不同于之前花神的遴选之时,那个时候,大家多半怀着的都是一种极欢乐和喜庆的心情,哪里会有现在的这种极强烈的阴霾。
渐渐的,各大世家大族,巨贾,豪强也皆派了重量级的人物到了现场。
区鄂当地的权贵自然是以谢氏的马首是瞻,但在面对真正的皇家之人的时候,他们也不是那完全没有脑子的应声虫。看起来有的人已经表现出了对谢府的不满,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貌似还选择了一处很微妙的处在两方明显势力的中间位置上。这倒是让始作俑者墨离也看得有些兴味盎然起来。
看不出,这区鄂一地也不是如刘塘谢氏所说的那样如他家后院一般的铁板一块,当然,这也说不得就是那谢氏故布疑云也未可知。
不过,墨离现在还真没心思去琢磨这些问题,他心中早已笃定,自己这次是有备而来,这些世家大族不管现在选择了谁,等到最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们绝对不可能还维持如此得冷静和顺服的状态。
墨离始终淡然坐在了那祭坛下面搭起的长棚之中最中央的位置。这就让那迟来的谢家人有些难堪了。
区鄂本是他们刘塘谢氏的地盘,这个时候来了这个墨离,他们谢家反而成了彻彻底底的陪衬,处处矮人一头,甚至还被人骑到了脖子上来欺负。
谢祖江作为辈分最高的老祖宗,自然是要站出来说话的,但这个时候如此敏感,若是等会不能将这人一击必中,现在的接触反倒没有什么必要,免得又被此人抓住小辫子。
想想之前谢小鱼回来所说的情况,这个人老成精的谢祖江自然看出了自己认定的这个候选人是绝对斗不过那墨离的,索性便直接自己出马了。
他们不能在此刻与墨离歪缠,又不能认命坐在那墨离的下手。只得重新在墨离所在的长棚之侧,又急急忙忙重新搭了一间。
你想想,谁没事出门还会带这些干活儿的工具呢?自然行动就慢了点儿。
到了最后,满江边的人都在看着那在给谢家干活的人,人人都在埋怨谢家矫情。就连谢家自己人都看不过去了。有了第一个帮手的人,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这样其中有一些人暗地里悄悄不见了的,就很难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