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是要一天天过的。第二天一大早,等到洛水兰神清气爽又“飞”去拿食物的时候,却被眼前所见惊住了眼球。
该放饭的地方空无一人,连伙夫和厨娘都不见了踪影。洛水兰看着那大大的灶上被垒得老高的蒸饭笼屉。不觉喜出望外,飞奔过去,也不怕烫嘴,直接将一屉的糙米饭盛了一桶出来,就蹲在灶房吃了起来。
只是,还没吃几口,洛水兰便停了嘴,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了立在墙角的几只黑色的大缸。片刻之后她就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毫不犹豫丢了饭桶,站起身来,几步就来到了那大缸前面。
五个巨大的黑色大缸整齐地排成一列,上面封着泥封,大缸壁上一张红纸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原来,这个东西就是酒啊!怪不得书上那么多人迷这个迷得不行不行的,倒还真是个好东西。”
轻轻拍开了盖在那大缸上面的泥封,洛水兰立马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酸酸辣辣的味道。“阿嚏——”洛水兰使劲地吸了一口那酒的气味儿,很是幸福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浑身舒爽的洛水兰现在很开心。就像是葛朗台看到了宝藏,那种心情就像是三伏天吃到了冰激淋,从头到脚都透着欢喜。她一把抄起了旁边一个水瓢。舀起了那有些浑浊的黄色液体就灌进了口中。可是,意外的,这味道并不像之前她喝过的那些酒那么好喝,酒味也很淡。虽说也有那种能量,但并不精纯,味道也更酸,一点儿也不好喝。
她苦了脸,撇了撇嘴,葛朗台看见的宝藏掺假了,冰激淋放得时间长化成水了……
不过,回头再看一眼那掺杂着粗米杂粮的饭桶,再看看这一缸虽然不太好喝,但明显能量比那糙米饭要纯净得多的黄色液体。洛水兰还是忍着那酸涩,喝了半缸的黄酒。
将多余的杂质排除之后,洛水兰便一身轻松地端着饭食飘回了自己的小院儿。只是,在见到吴晓婉那如同死了爹娘一样的表情,洛水兰的直觉又不太好了。
“你说什么?管事的让你们统统待在自己的房间,不准出院门半步?”
洛水兰挠了挠头,这才想起那空无一人的花园和那些紧闭房门的小院儿。
“为什么啊?什么情况?还有,你干嘛这样?”洛水兰瞪着一双大眼,有些诧异地望着明显惊吓过度,抖似筛糠一般的吴晓婉。
吴晓婉却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惨白着的脸上甚至已经涌起了一抹绝望。她突然死死抓住了洛水兰的手腕。回头望向了依然躺在床上昏睡的吴浩然。
洛水兰望了望床上的男人,又看了看吴晓婉。“干嘛?你兄长死啦?”说着,洛水兰就要上前去看看那男人的情况。
吴晓婉却突然抓着洛水兰的手跪倒在了地上:“兰姐姐,求你救救我和我兄长性命。我使了银钱才打听到,昨日死牢有人劫牢,有人看到那朝廷重犯逃进了咱们府中,现在司隶校尉已经领着人在府中各处搜查……”
洛水兰皱起了眉头,抓了抓头发:“你等会儿,什么司机?什么朝廷重犯,朝廷重犯逃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晓婉错愕的抬起了头,脸上的惊慌之色还未散去,此刻倒是添上了几许悲哀和愤怒。她贝齿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恨不得咬出一口老血的架势,眼中更是酝酿着一汪欲坠不坠的泪珠,一副憋屈隐忍的可怜模样。
洛水兰忽然感觉有些不妙,抠了抠自己的鼻子,“那个,朝廷重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十分不情愿的指了指那个躺在床上熟睡的男子。
“……不会就是他吧……”
吴晓婉突然便大声咳嗽起来,随着那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那汹涌而出的泪水瞬间便流满了她的小脸之上。那速度和强度都让洛水兰有一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还没等吴晓婉再说话,洛水兰直接跳出了门外:“行了,我知道了,我去外面看看。”
也不再去管那吴晓婉的情况,洛水兰逃也似地一路向着有人的地方奔去,果然在挂着《蔺府》门额的大门之外,正有两伙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蔺府的人如临大敌一般,黑甲兵手拿利刃挡在了大门之外。对面是全副武装的朝廷官兵。身着铠甲的廷尉与一个身着紫袍的男子骑在马上,望着站在黑甲兵之前的一个神态淡然的白衣男子。
洛水兰揉了揉眼睛,仔细向着那站在众黑甲兵之前的白袍男看了又看,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晕,这不是那天那个扫地的大哥吗?怎么那些人这么无良,竟然找了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杂役站在这里?就这小身板,扛得住那对面男人的一马鞭子吗?”
洛水兰的眉头都拧巴到一处了。这人那天没有抢自己的饭食,还替她们打扫卫生,应该是个好人吧。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帮帮他呢?
不提洛水兰在屋顶上胡思乱想,此刻这下面的对峙却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大公子今日是势必要找我王十三的麻烦了吗?我王家根基虽说在京陵,可掌事的族长却是在城东百里的锦苍山下。溢大公子若是有什么指教,根本不该来我这寒宅陋巷,不过,若是您执意如此,咱们一介平头百姓,自是不敢说什么,但是,好歹我们京陵王氏还有一块可以上金殿的铁牌,到时候朝堂对峙,未免闹得脸面不好看!”
王识之侃侃而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面那凶神恶煞般蠢蠢欲动的官兵。
淳于溢眼眸微眯,勾起了一抹冷笑:“王家十三郎,都说你才智过人,四艺卓绝,却生性淡薄,风流清高。可我就是不信。王识之既然号称是四公子之一,怎么就能守得住这份寂寞,躲得了这份清闲呢?”
王识之手中折扇一挥,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眼中的波光闪过,便是一片旖旎风光,可偏偏他的这一股风流之气却是丝毫也不令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是分外得自然。
“大公子错了,蓝月四公子可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窥伺的。东耶和渊忍,西萧氏云寂,南红盟昭远,北,一直就是淳于冥秋。”
“大胆!”旁边的校尉“伧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剑尖直指王识之的鼻尖,惹得黑衣卫众护卫齐齐拔出了腰刀上前一步,挡在了王十三的面前。
淳于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淳于冥秋确实是当得博学,也当得你口中的蓝月四公子之号。可惜啊……他如今是戴罪之身,母族里通外国,惑乱朝纲。就算他身子残了,但到底是那贱人的长子,又不肯低头认错,也只得被皇族除了名了,现如今也不知被流放何处,如何还能当得起这四公子的美名?”
王识之唇角清扬,只淡淡笑了笑,手中的扇子压根就没动地方。只是轻轻的左右晃了晃,便有清脆的钉木击打的声音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一排箭雨突然自那面对着众多官兵的高墙之内倾泄而下。齐刷刷扎满了两伙人之间不大的一片空地。那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竟是一根都没有落到那区域之外。
两匹立在最前的皆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即便如此也受了些惊吓,四蹄高高扬起,恢恢地叫个不停,差点把马上的两个人扔了出去。幸好有偏将带着众兵士上前帮忙,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平复了情绪,但马上的两人却是有些狼狈了。
淳于溢只是头上的金冠有些歪了,脸色有些难看。校尉身上穿着重甲,此刻盔也歪了,甲也斜了,与之前那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直是判若两人。
这司隶校尉姓李名元,字光阳。本身就是靠着淳于兰鎏起来的新贵。虽说这身上的官职不大,却是皇帝的近臣。负责的可是上京城里的治安,相当于是首都的公安局长。官小但是有实权,手上有兵,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敬着,哪里受过这种折辱。
他提着马刚一站定便大喝起来:“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敢当街谋害朝廷命官。你想要造反吗?来人——”
王识之却在此时轻轻咳嗽了一声。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让在场的人脑中一清,皆停下了动作。
“校尉大人可是听了什么人的挑唆,非说我府中有逃犯。我这人虽说无权无势,但好歹也是出自六大世家,大人若是想好,我可以让你们进去搜上一搜,搜出来,我王识之认打认罚,由您处置。但是,您也要想好了,这万一搜不出呢?你这大张旗鼓就要进我家中抓贼,万一搜不出,这个打的可就不是我一个人的脸了,李大人可想清楚了吗?……”
王识之说完,一扬手中的折扇。黑甲卫竟潮水般迅速退了回去,大门外就只剩下了一地的箭支和一个笑吟吟站在黑漆大门前的白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