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婉死死抱着那棵救命的大树。语气凄婉地哀嚎着:“女侠,女英雄,我叫你句祖宗行不行?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我原来就是做个粗活,虽然吃不饱肚子,可我起码没有生命危险。我没想过要去帝都每天提心吊胆,提着脑袋活着。已经被卖过一次,好歹只是给人当个粗使丫鬟,受些皮肉之苦,万一这次命不好,再被卖进红楼楚馆,我这一辈子……”
吴晓婉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她惊恐地发现了洛水兰眼中那猛然跳起的兴奋火焰。吴晓婉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她怎么就这么白痴,给一个疯子讲道理。”
洛水兰兴奋,并不是因为听到什么“青楼楚馆”,而是她听到了一种可以将她们卖出去的便捷途径。
她自然不知道“青楼楚馆”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不外乎就是干活吃饭呗。
吴晓婉这下干脆躺在地上,打死也不起来了。她有些绝望,感觉自己要是那天不多那句嘴,不说那些多余的话,大概她还是能够吃得饱饭的吧。那个副将虽然又懒又蠢,以她的姿色努把力要做个良妾也不是没有希望的。早知道会被眼前这个货坑死,与其最后做个一条玉臂千人枕的妓子,还不如当初别耍手段,隐去了娇容做了个粗使丫头……
吴晓婉躺在地上,痛苦地回忆着她这十几年来跌宕起伏的人生,感觉自己的命实在是有够苦逼,不觉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洛水兰没有说话,只是放开了抓着这个女人胳膊的手,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带着点咸味,从眼睛里流出来的叫做泪的东西。这让她想到了初次见到这个世界的人时,从那个所谓的奴隶眼中流出的泪,就是那一次,那个男人丢了命。
洛水兰不理解这个世界的人。那个人并没有做出伤害他人的举动,可是苏辰熙却毫不犹豫割破了他的喉咙,相比起那些城垛上攻击自己的人,洛水兰不认为那个奴隶的威胁会比那些人要大。
“也许苏辰熙本身就是一个感情淡漠,心狠手辣的人呢,要不然怎么会把自己扔了……”洛水兰感觉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
看着露出了点点疲色的洛水兰,吴晓婉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原来这个疯女人也有发愁的时候。这是不是说明她们可以不用去做那卖肉的生意了?”
吴晓婉刚刚坐起来打算开口建议一下她们下面的去向,就看到那女人已经阴转晴的脸又对着她的方向转了过来:“你说的那个青楼怎么走?”……
吴晓婉觉得是今天她起床的方式不对,尽管她使尽了手段,最终还是被洛水兰拖着走出了密林。
吴晓婉不肯配合,找不到方向的洛水兰也不着急,就每天悠闲地坐在大路旁的高树上,四下里看着那些进出的车辆马匹。
如今,她总算在自己的资料库中找到了一些所谓的青楼楚馆的只言片语,但里面的描绘却是有些模糊难懂。
什么给男人带来快乐的地方,是女人伺候男人的场所……这些话让她没有一点儿概念,自然更加想不到其中的蹊跷。她只是知道那些地方多半都是漂亮女子扎堆的地方,穿着打扮都要跟平常人的不同。
她也曾经对着溪水照过自己的相貌。她不认为自己这个就是什么漂亮。但是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经历想来,大概自己这样的应该也能勉强做个妓子了吧。
她这么想着,就越发盼望着能有一个什么人来买了她,带她进去那个高高的帝都城墙。
其实,如果不是带着那个拖累自己的女人,也许她早就自己溜进去快活了。
可是,若要她将这个女人丢掉。她又有些于心不忍,虽然这个女人有着又懒又刮躁的毛病,但就她那样手无缚鸡之力,连柴火都劈不了的体质,离开了自己,洛水兰真不知道她还能活几天?
如果吴晓婉知道了洛水兰的想法,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欢天喜地的离开洛水兰,而不是像现在,像一只被猫看住的老鼠一样,动也不敢动一下。
她现在万分怨念,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东关的关楼之上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都城里竟然是鸦雀无声,怎么连一点缉拿贼犯的风声也没有听见。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满城贴满了通缉令,四面八方都是官兵和差役才是啊?
她又哪里知道?现在朝廷的大军已经在向着东边的琉璃国开进了。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琉璃刺客”竟然在刺杀王爷未遂之后,公然在王府外挑衅。之后竟是直接打上了出关的关楼。这就等于是在北淳于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记大耳光。
本来淳于裴泽如今的皇位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世人都知道如今北淳于的实际掌权之人就是淳于兰鎏,这样的侮辱就等于是明晃晃地嘲笑,赤~裸裸的挑衅。
这已经不是内乱的问题,而是外辱,如果淳于兰鎏这样被人骑在头上还没有动作,那他的声誉和威望就会大大的受到质疑和打击。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一方面想不通淳于天枢是靠着什么让一向奸猾诡诈的琉璃人突然与之结盟。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顶着压力向着琉璃国大军压境。
吴晓婉再如何怨念和祷告也是挡不住洛水兰要重新潜进帝都去吃遍美食的决心。就在这样一天天的等待和期盼之中,洛水兰终于等到了这样的一个装满了女子的车队。
这个车队很是奇特。所有的车子全都是楠木打造,镶着金色的雕花,却没有四周的车厢壁,只是在四面挂上了一些飘飘如云霞雾霭的轻纱,隐隐约约挡住了里面的娇声巧笑,衣香鬓影。而且这样的车辆,后面一溜烟就是十辆。里面影影绰绰全是莺莺燕燕的女子。香风过处,几乎熏醉了路人。
这样的香车被围在十几辆豪奢大气的车驾之中,显得尤其醒目和耀眼。
洛水兰根本就没在意那前后跟随的护卫和仆从。直接一蹦老高,扯了那呆若木鸡的吴晓婉就跪在了当路上。
吴晓婉被瞬间改变的景象弄得几乎痴痴呆呆,没有了思想。她万没想到,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她终究是逃不出这么悲催的被卖的命运。这样的她自然是注意不到那在每辆车的车辕之上所镶嵌的一枚枚代表着家族徽章的印记。
洛水兰这么几天被吴晓婉念叨得头疼,一直听她说自己长得比吴晓婉漂亮,让她自己去自卖自身。这话听得多了,就自动被洛水兰理解成了,吴晓婉害怕自己抢了她的地位和风头,所以,她倒是很好心的将吴晓婉拾掇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而自己的脸面则用了之前用过的那种药水涂了一脸。可能是手法不精,药水的配制技术不过关,还涂得是乱七八糟,有得深有得浅。
此刻跪在那车队之侧的洛水兰是一脸的惨不忍睹,却是更加衬托出了旁边柔弱无骨,楚楚可怜的吴晓婉。
吴晓婉这些日子洗掉了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虽说穿得还是普通的棉布衣裙,但姣好的面容,一看就不是普通贫寒人家的女儿可比。
车子一辆辆的从路上行过,就在洛水兰失望地想,看来还得再来一次的时候,前面的马车却突然“咯吱吱”地停了下来。
洛水兰不觉心头一喜。抬头快乐地冲着那大车看去。
却见一个瘦高个的男人走到了近前,将吴晓婉的下巴托起来冲着那大车的方向转了转。
随后,那大车上的人不知说了句什么,便有小厮拿着五片金叶子丢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洛水兰看着那金叶子,开心地眼眉都聚在了一起,伸手就要去拿那钱。却被一旁的瘦高个一脚踩住了,
那瘦高个回头冲着复又垂首敛目的吴晓婉道:“如此恶仆,面目可憎,贪慕钱财,着实可恶。何不打杀了?!”
吴晓婉哪儿敢得罪了这个活祖宗,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得指望着洛水兰入了城就救她于水火呢。于是,急忙抬起头,眼含一汪热泪使劲地摇头。
连洛水兰都看着这吴晓婉的样貌“可堪怜惜”了。
果然,那大车之上,一个男声悠扬响起:“芊芊弱质,菩萨心肠,足堪怜惜!”说完,大车又咕噜噜向前走去。
那瘦高个狠狠瞪了一眼洛水兰,眼神复杂的盯了吴晓婉一眼,便抬了脚,从怀中摸出了两张纸,不情不愿让两个女人按了手印。
瘦高个应该是做惯了这事情的,看了按过手印的纸,只随意交代了几句“忠心,听话”之类的套话便转头离去了,
洛水兰莫名其妙看着这离开的男人,也不嫌弃,将那陷进了土里的金叶子一把抓在了手中,思忖了再三,狠了心丢了两个到吴晓婉的身上,自己喜滋滋将剩下的三个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个时候,从后面走过来两个粗壮的婆子,走过来便粗声瓮气道:“随我们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