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熙突然长叹了一声,对着那淳于寿的背影深施一礼道:“熙一向知道公子重情义,此女纯善,乃山中而来,不谙世事,请公子一定多加照顾怜惜……”
背对着苏辰熙的淳于寿,嘴角扯出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邪邪道:“本公子的美人儿,自然会疼惜。只要她肯听话,我自是会护着她。”说完,这男人也不回头,径直上了自己的车驾。
苏辰熙直了腰,一转脸就看到了那静静望着自己的,满是疑惑和委屈的洛水兰的脸,心中那难描难画的苦涩和疼痛便迅速蔓延了上来。最终,他紧紧珉了唇,对着洛水兰道:“洛家小姑,那个寿公子家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这便跟着他回去,我晚上就来接你。可好?”
洛水兰似乎是有些明白,又满是疑惑,她望着苏辰熙的脸,直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了。
“为什么我要去寿公子家里吃饭。我们没有吃的东西了吗?”
苏辰熙摇了摇头:“你听我说,水兰,现在我暂时不能跟你过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办。最晚三天后,我一定去接你,好吗?寿公子家里房子很大,也很漂亮,还有很多很多的美食,好看的衣服,好看的首饰,好看的书,最重要的是,他的府里就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有小鱼,还有一个大大的花园,里面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你不是一直想看花吗?他家里就有很多啊。”
洛水兰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往和欢喜,她歪了头望着苏辰熙,一脸开心道:“那你记得我啊,我看了花吃了饭,就等着你来接我。你可别忘记了。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的。”
旁边的太监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看着那张绝美的小脸,不觉有些同情起来,暗道:“这次的这个,竟然是个傻丫头。他家这不省心的小主子也不知能新鲜多久,这样的女人,长得越漂亮死得就越快。”不过,这关他什么事呢?
这时,已经有小太监拿来了一张地契和一份枣红色的文书。塞到了苏辰熙的手中,之后便拿腔拿调的对着洛水兰道:“姑娘,咱们主子等了好久了,您是不是该快着点儿了。”
洛水兰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这个说话的男人,突然间有些同情的摇了摇头:“你身体的构造被人为的破坏,导致了体内荷尔蒙分泌不平衡,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当初要是及时缝合,可能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那小太监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不知所云的女人,一时间竟都忘记了他的师傅还在旁边看着他们。
“阿德,还不快些!”那小太监耳边听得师傅的叫声才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情,慌不迭起了身,迎了老太监催促着洛水兰向前走去。
苏辰熙唇角紧紧抿着,看着洛水兰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那两个太监坐进了一辆明显是新空出来的马车之中。
短短的几步路,苏辰熙却觉得已经与那女孩儿隔了山高水长,前世今生的距离。
他忍了又忍,几次都想就这么把女人带回来,带着她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可这种**越是强烈,苏辰熙就越发不敢再让这想法继续下去。在大事未成之前,他绝不能允许自己做出这样节外生枝的事情,再说,这样一个徒有外表的女子也绝非自己的良配。
“至少那淳于寿没有直接将女人送到他自己的车厢里。”
如果那样……苏辰熙不敢想,这个向来行为放荡无羁,荒唐无耻之人,他是绝对干得出在马车上就将女孩儿吞吃入腹的事情的。
“起码……起码,他还是给了她一点尊重的吧。可是,这样的结果又有什么不同。还不是让那个女孩儿成为了那人渣的玩物。
此刻的苏辰熙对自己的行为充满了厌恶和憎恨,可看到手中捏着的东西,却又让他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从道义和理智上来讲,是没有问题的。
他本就不是一个善良正直的好人,他本来就是一个狠心肠又杀人如麻的恶人。况且,他是在做着一件正经事,一件有利于大多数人的事情,这样做,又何错之有呢?只不过是牺牲了一个小女人而已……
苏辰熙就像是在给自己催眠,一遍遍为自己找着这样那样的借口,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他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些什么……
就这样,苏辰熙一直望着那豪华的车队及挂甲兵消失在了远处的城门,却还久久立于原地。手中的拳头捏得死紧,心中那撕裂般的疼痛又在快速地蔓延。
“我们也该走了。”王思宇拍了拍苏辰熙的肩膀。虽然他并不知道这苏辰熙为什么会换这么几样在他看来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可到底,那女人已经被人带走了,就是再想也是无用的了。
苏辰熙低了头,闭了闭眼,再睁开来时,却又是那个清清冷冷,云淡风轻的游侠儿首领了。
却说洛水兰刚刚随着淳于家的车队进了上京城,就被眼前所见的一切迷乱了眼睛。
虽然隔着一层纱帘,但少女依然能够看得清那鳞次栉比的高楼,街边吆喝生意的小贩,玩杂耍的艺人,来来往往的人群,高谈阔论的君子,带着纱帽的小姑,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热闹又神奇。竟让洛水兰看得目不转睛,觉得新鲜不已。
这样的一队煊赫威武的车队,宝盖华服,香风四溢的,自是引来了城中众多人的关注。有些人认出了那车子上刻下的家族徽章,急急忙忙远远避开的也不知凡几。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个护卫模样的人从远处跑了过来。直直撞进了淳于寿的车队。
车队慢慢停了下来,这让洛水兰很是好奇,便掀起了车帘向外望去,看到那护卫正在前方那个镶着金玉的马车边低声回禀着什么,声音小,却也让她听到了几句:“河东狮……告到了王爷那里……夫人要你暂避……”
洛水兰身边有两个服侍她的婢女,看到她掀起车帘,便已经吓得连忙拉下了她的手,另一个赶紧堵在了车帘边上。
洛水兰待要接着往下听,却也是不能够的了。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这车队在向着城门外疾驰而去,那速度完全是不能与来时的牛车速度相比。
洛水兰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满街的小吃离她远去,她有些不高兴,却也只能是无可奈何,毕竟她答应了在这个人的家里等着苏辰熙来接她的。
她想,自己毕竟是来别人家里做客的。做客,不就是要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哪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的呢。
而此刻坐在前方马车上的淳于寿却是捏紧了手指上的一个翠玉扳指,来回地揉搓着。心里一个劲的直道“晦气。”
他一边吩咐诸人快走,一边眼神阴郁地想着心事。
如今,淳于兰鎏等于是掌握了整个北淳于的势力,那个傀儡皇帝也不过是他爹随便找的一个替罪羊罢了。如若不是讨厌的淳于天枢已然成了气候,如今他们也早不用这么藏着掖着的,摆那么个废物供在自家头上。还要事事受人辖制。
“看看这娶回来的是个什么祖宗!?不过是京陵王家的一个不受宠的嫡女,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还凶巴巴的,没有一丁点女人该有的样子。可父亲却非要他好好待她,还要规定初一十五必须跟她同房。”
这简直是让嗜美如命的淳于寿如同上刑场一般悲壮。想起那张讨厌的脸,就让淳于寿有些犯恶心。他不是不明白父亲的苦心。如今他们淳于家变成了权臣,几乎在北淳于说一不二。可到底身份上失了底气,实力上也做不到完全靠着自家就能将这北淳于玩弄于鼓掌之中。
“隐忍!就知道隐忍!”淳于寿脸上阴霾密布,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小几之上。眼中砺芒隐现,还哪里有之前那纨绔无赖的模样。
很久之后,淳于寿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两边的婢女这个时候才小心翼翼膝行几步,将那地上散乱的东西快速收拾了起来。
淳于寿斜靠在软枕之上,眉间轻佻,眼神邪肆地打量着面前忙碌的婢女们。心里却在暗暗思量着令他极其厌恶烦恼的事情:
那些个大世家根深叶茂,就是前皇那般强势也没能动摇了他们的根基,更何况是自家这样靠着阴谋和杀戮上位的人家。现如今,也确实是唯有拉拢和同化一途。
对这些世家,淳于寿其实是极其不屑的。他们就算是富可敌国又能如何?不过就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满身铜臭的商人罢了,满口的之乎者也,仁义道德,私底下那龌龊事还做得少了吗?一代代的内耗,加上都是些自私贪婪,狂妄无知的货色,偌大的金色招牌下面,不过是一个个的空架子,早就不是当年的规模可比,却一个个的妄自尊大,沾沾自喜。他们的联盟早已是脆弱无比,要不是如今南北对峙,外敌作祟,又何须如此麻烦周旋。直接派兵杀光烧光抢光,看他们拿什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