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福堂提前半年出狱的事情。
很快在三河村引起了一阵风波，村民们热烈的议论着这个事。
“知道吗？白福堂出来了......”
“啊？怎么可能呢？不是还有半年吗？”
“说是表现的好......提前释放了......我亲眼看到的......他是自己走回来的......手上拎着个包......就从村口......大摇大摆的往自己家走......路上碰到人......还跟以前一样......跟人家打招呼......把人家都吓坏了......”
“哎哟喂......这白福堂......还真是能人......在监狱里都能提前出狱......还真是头一回听说......看来他的监狱的表现确实挺好......”
“那还用说吗？三河村第一大男人......你以为是假的呀......你以为这能人你想做就做呀......”
“那你说他出来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他呀？十几年前......咱们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白福堂扛着他们家的一袋大米......接济过咱们家......而且不用还......说是他免费赠送的......你还别说......就这情谊......我是挺感动的......”
“虽然放到现在来说......一袋大米也值不了几个钱......但是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以前个个都穷得叮叮咣咣响的......别说同村的人了......就算是自己的亲兄妹之间......都不愿意借米给你......可白福堂楞是白白送了我们家一袋大米......要没有那一袋大米......咱们连个年都过不了......现在想起来总感觉还欠他一份情呢......”
“别说你了......我也是啊......我爸那年死的时候......家里穷的连口棺材都买不起......白福堂偷偷塞了15块钱给我......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村里出的钱......后来......打听了一下......村里压根就没有这一项支出......那钱就是白福堂自己的钱......那个时候15块钱还是挺大一笔钱勒......”
“这15块钱......我也没还过他......放到现在至少要150块......那个时候......我就是靠着他那15块钱......买了一个薄棺材......买了点纸钱蜡烛什么的......把我爸给下葬了......要没有他那15块钱......这事我还真是不知道该咋办了......他也是帮过我们家的......”
“是啊......这白福堂做人真是没话说......我那儿子啊......读书也不行......工作也找不到......下地又懒......实在没辙了......我就去求白福堂给我儿子弄个饭碗......白福堂二话不说......就把我儿子弄到了村里的治安小队......虽说待遇一般......但好歹也是份工作呀......也是个铁饭碗呀......要说起来......我也还欠着白福堂的情呢。”
“是啊......我那闺女嫁到外村去之后......她婆家对她不好......三天两头的打他......我们家又没个男丁......孤儿寡母的......也只能受人家欺负......当时白福堂知道这事之后......带上村里的治安小队......找到了我那没出息的女婿......把他好好的教训了一顿......跟他说......以后只要发现再打一次......就饶不了他......”
“自那以后......我那闺女在婆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至少没再挨打过......这也是白福堂帮了我的大忙了......要不然就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怎么着啊？当时我也没找他帮忙......是他知道之后自发的帮我出的这个头......我这心里呀......对他一直都是感激的不得了的......现在想想......他在牢里的那个时候......我也应该去看看他......可是我这人也怕事......路又那么远......就一直没去过......现在想想......我这人也挺没良心的......”
“我说......那要不找一天......咱们一起去白福堂家......该还钱的还钱......该还情的还情......做人得凭良心......人家虽然坐了牢......但一码归一码......他又没做对不起我们的事......相反他还帮了我们这么多......而且都是在我们最走投无路的节骨眼上......咱们将心比心......是应该要还他这份情的......要不然......咱不成白眼狼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我同意......他在监狱的时候咱们没去也就算了......他现在回来了......咱也不能装作不知道啊......这成什么了......不管怎么说......他都做了咱们三河村20多年的村长......在做村长的时候......他也是很称职的......没让咱们三河村饿死过人......光是这一点......就挺了不起的了......隔壁别的村......当年干集体的时候......就有饿死的人......”
“说的有道理......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一起去......我自己一个人去有些尴尬......我这嘴巴又笨......不知道怎么说......一起去的话好一点......”
“好好......就这么定了......一起去......去看看福堂叔也好......其实......仔细想一想......福堂叔是因为帮他儿子读大学才坐的牢......这个和他的人品也没多大关系......你想啊......哪个做爸的不会为自己的儿子奔个好前程......像咱们这种手上没权力的......也只好两手一摊......福堂叔手上有这个权利......想出这种办法......也情有可原吧......”
“是啊......比起那些小偷强盗流氓......放火的去坐牢......福堂叔这牢坐有点冤......总的来说......他还是个不错的人嘛......站在村长的角度......他也是个好村长......我总感觉福堂叔做村长的时候......咱们三河村更团结......现在好像人情淡薄了些......都是个人过个人的......削尖脑袋拼命挣钱......”
“说的对......于情于理......咱们都该去看看福堂......就这么定了......晚上一起去......”
三河村对于白福堂的也狱，有各种各样的反应。
有惊讶的，有无所谓的，有欣慰的。
也有像李玉慧这种恨的要死的。
一样米养百样人。
但是鉴于白福堂在三河村以往的为人处事，所作所为。
大部分的人还是挺欣慰的。
白福堂曾经一度是他们三河村的顶梁柱。
村子里面不管出什么大事小事。
都会找白福堂解决。
而且经过白福堂处理的事情，都能让绝大部分人都满意。
白福堂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并且佩服的。
最主要如果白福堂是因为贪污村子里的巨款而坐牢。
或许大家就恨上他了。
但是白福堂做了个罪名。
是因为帮他的儿子弄走了林向前的大学读书名额。
这个罪名，并没有损害到三河村任何一个人的利益。
所以大家对他以往的好感都还在。
到了晚上，三河村的村民们，吃好了晚饭之后。
大伙儿在打麦场先碰个头。
一下子聚集了二三十个村民。
这些村民有的准备了红包，有的手上提了礼品。
还有的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二三十个人一起往白福堂家走去。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曾经受过白福堂大恩惠的人。
白福堂正坐在家里抽着烟呢。
他是昨天回来的。
今天一整天也没跨出门口。
不是没脸见人之类的。
白福堂的内心强大着呢。
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坐过牢的事儿。
主要是媳妇儿女儿，都拉着他，说不完的话。
还有三年没见面的外孙吕俊俊。
白福堂白天在家里，陪外孙玩了一天。
丁菊花和白小莲刚收拾完碗筷。
就听到院子外有人冲着他们家说话。
菊花婶，福堂叔，在家吗？
福堂叔，听说你出来了，大伙想来看看你啊，福堂叔。
睡了没有啊？菊花婶，福堂叔。
白福堂家里亮着灯呢，很明显是有人在家。
但是大伙贸然进来，所以站在院子外喊了几嗓子。
丁菊花听到这么多人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两三年她最害怕的就是听到很多人的声音。
巴不得谁都别搭理她，谁都别和她说话才好呢。
赶紧冲到院子里一看。
妈呀，更是吓得一大跳。
自己院子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乌泱泱来了这么多人。
白福堂也从家里走出来，一看院子外都是村里的人。
赶紧迎上去，打开院子门，边开门边说道：
“哟，这不是老马，红兵，大年吗？燕妮，李老姐也来啦，来来来，都请进来坐，进来坐。”
白福堂打开院子门，二三十个人站在白福堂家的院子里，也不打算进门。
最主要他们这么多人，白福堂家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凳子椅子。
大家也都挺识相的，站在院子里。
白福堂：“都进来坐呀，站在院子里干啥？来来来，进来进来，好久不见，大家伙都还好啊。”
丁菊花家的院子里好久没来这么多的人了。
基本上自从白福堂进去之后。
家里除了李玉慧经常来闹事以外，谁都没来过他们家。
乍一下，院子里来了这么多的人，她甚至都有些心慌，只好跟着白福堂一起说道：
“是啊是啊，大伙，大伙来都来了，赶紧请请进吧，屋里说屋里说。”
村民们说道：
“我们人这么多就不进去了，福堂叔，知道你提前半年出来了，我们都为你高兴，今天就是想来看看你。”
“是啊，福堂叔，我们就想来看看你。”
“福堂叔你在里面受苦了，瞧你，人都瘦了一大圈，要是在大马路上，我都不一定认得出来呢。”
“福堂，回来了，可得好好补一补，把这亏欠的都补回来。”
“福堂叔，你不在这三年，我们都想你。”
白福堂依旧一副领导风范，仰头一笑道：
“好好好，没事没事，我瘦是瘦了点，不过身体没大碍，健壮着来，没受什么大苦，里边的日子啊，过得跟当兵一样，早睡早起，身体好，大伙儿今天来看我，我谢谢了，感谢大伙都还记得我白福堂，我心里暖暖的。”
走在最前头的老马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笑着说道：
“福堂啊，这鸡和鸭是我自己养的，你拿去补一补。”
说完把手上的鸡和鸭，递给白福堂。
白福堂：“呀，老马，你这是干啥？你说话就说话吧，你给我鸡给我鸭做什么呀？”
老马：“福堂啊，自从你进去之后，三河村的人都挺想你的，真的，我好几回都说起你了，每次村里有点什么大事小事的我都会说，要是福堂在，这就根本就不是事儿。”
“这事儿放在福堂手里，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决了，大伙都想你，真的，一点都不瞎说，现在你出来了真是太好了，这只鸡和这只鸭是我自家养的，挑了两只最肥的，给你补一补。”
“你在里面再怎么样，嘴巴上肯定亏欠了，你瞧你瘦的都有点脱相了，一定要吃好喝好，把掉的肉都给补回来。”
说完，把鸡和鸭往地上一放。
那两只鸡鸭的腿都是被扎好的，往地上一放，哪也跑不了。
白福堂连忙摆摆手道：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老马，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两个谁跟谁呀，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把一只小鸡小鸭养到这么大，多不容易啊，你留着自己吃。”
“放心吧，我没事，瘦是比以前瘦了点，现在出来了，这肉啊一天长一两，很快就会长回来了啊，放心，我没事好着嘞，你收回去收回去啊。”
丁菊花：“是啊，老马，这可千万使不得，你瞧你这只鸡和鸭多肥啊，拿回去，自己留着下蛋，我们要吃鸡鸭呀，也可以去城里买。”
老马：“哎呀，城里买的能和我自己养的一样吗？城里买的吃的都是普通饲料，我这些鸡鸭都是吃河里的螺蛳长大的，肉质不一样，鲜着呢，你就留着吃吧，还有啊，福堂啊，我这儿还有200块钱你也收着。”
说完，老马从兜里掏出一个红纸包，里面是20张大团结。
他还特地挑了20张新的钱。
白福堂：“哎哟......老马......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两只鸡鸭给我补补身体......我也能理解......这怎么还给我钱呢？我家里也不缺钱花......
丁菊花：“就是啊......老马......你这是干啥呀？你都把我给搞糊涂了......你也没借过咱们钱呢......这怎么......”
老马：“借过借过......怎么没借过呀？菊花......福堂......你们可能是忘了......我都还记得很清楚呢......10年前......我那个儿子年纪大了......眼瞅着快成光棍......光棍汉娶不上媳妇了......当时可把我急的呀......我人都上火了......可无奈我们家里穷啊......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到咱们家来......”
“那个时候我就来找你商量......你最后愣是帮我儿子娶了个媳妇儿回来......这儿媳妇人还挺好的勒......勤劳的不得了......和我儿子两个人......小日子过得挺甜蜜的......我知道......这事儿你肯定花钱花力气了......光是托媒婆的钱......你也没让我付过......这里面肯定你花钱了......”
“我当时家里面穷我呀......也只好装作不知道......现在想想......我这个人真是太差劲了......这200块钱......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真的......10年前要没有你的话......我儿子肯定就是光棍汉......是绝对娶不上媳妇的......那个时候比我们家条件好的......都有好多娶不上媳妇的呢......”
“我呀都死了这个心了......你真的是咱们家的大救星......这200块钱......你也别嫌少......你就收着......反正就买点好吃的......补一补亏下的身体......收着收着......请你一定要收着......千万别和我推辞啊......收着......我是真的诚心诚意的......”
白福堂心里瞬间有那么一些感动。
他当然记得老马说的10年前的事儿。
那个事儿他也确实出钱又出力了。
像这样的事儿，他其实还办过不少呢。
那个时候他是村里的村长，谁家有困难，他都会出手帮忙。
这个事儿老马要是不提起，他也压根想不着了。
没想到这老马还是个有情有义的。
10年前的事儿，今天还想着要来还情，又给钱，又送鸡送鸭的。
农村的人总给人一种小气的印象。
那是因为农村人赚钱不容易。
每赚到一分钱都跟宝贝似的，巴不得藏在床底下，再也不花掉。
但其实，农村人也讲情义。
你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了。
哪怕过了10年，也要来还你这份情。
白福堂知道，现在三河村的人，把他看成了一个落难的人。
要放在以前，大伙也不会想着要还十几年前的钱。
但是现在自己家落难了，钱也没了，又坐了牢。
大伙就想着能接济就接济一把，借着十几年前的由头，来接济自己。
白福堂把老马放在自己手心里的红包，又还给了老马，一脸认真的说道：
“老马......心意我领了......但是这个钱......我是绝对不会收的......请你收回去......你说的这个事......我当然记得......但是那个时候我是村干部......村里面不管有谁碰上困难找我帮忙......我白福堂都是义不容辞......你今天要是给我这个红包......我这心里反而不得劲了......请你收回......你能有这个心......我已经很感动了......”
丁菊花：“对对对......我们不能收......老马......我们真的不能收......你赶紧收回......收回......这个鸡和这个鸭......也收回......老马......你的情意我们心领了......这个钱和东西......我们真的真的不能收的......”
老马：“福堂......你听我说......我是真的诚心诚意的......这个东西和这个钱不是在还当年的恩情的......当年你对我们家的恩情......不是这一点点东西就可以还清的......你收了东西......我还是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将来你有什么事情用得上我老马的......你言语一声......我老马......绝无二话......你这次落了这么大的难......我老马理应去看望你的......哎呀......可是你也知道......这地里的活又忙......我这人又天生怕出远门......”
“总之......耽搁来耽搁去的......就一直没去看你......我这心里......也怪难为情的......你提前半年出来......我真是为你开心......真的......福堂......你相信我......我们在一个村子里住了几十年......你又对我们家有天大的恩情......当年你吃官司......我的心里啊真是挺难过的......”
白福堂：“哈哈哈哈......老马......就是因为我们在一个村子里......几十年的情谊......当年那点小事......你呀就不用放在心上了......我这不也是举手之劳吗？说来说去......还是你老马有情有义......你能够想到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监狱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来干什么呀？你不来是对的......别放在心上啊......东西和钱......我真的都不能收......还是那句话......你有你的心意我领了......”
一旁的胡红兵也掏出一个鼓鼓的红包，递给白福堂说道：
“福堂叔，这里是300块钱，请你收下。
白福堂：“红兵，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给我300块干什么？”
胡红兵：“福堂叔，这是我们家借你的钱。”
白福堂：“借的钱？红兵，可不兴瞎说啊，我可没借给你家钱。”
胡红兵：“福堂叔......是这样的......16年前......有一次下了7天7夜的大雨......把我们家那破房子都给冲塌了......当时我们一家六口人都傻了......当时家里穷的连狗窝都盖不起......哪里盖得起房子呀？一家人都绝望了......”
“幸好那个时候福堂叔......你借了村里的一间小房子给我们家住......我们家一住就住了四年......后来盖房子的时候买材料......也都是福堂书你借给我们家的......也不管多少了......福堂叔......这300块钱......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要是没有你......我们一家六口......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跟丧家之犬一样......”
白福堂仰头一笑道：
“红兵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瞧你说的......当初我是村长......我能让我的村民没有住的地方吗？不可能的事儿......当初买材料......也都是你们家自己的钱......我没借过你们家钱这钱啊......我不能收......”
胡红兵：“福堂叔......你就别跟我推辞了......我们家当时省吃俭用......凑的那个钱......根本就干不起现在这个房子......你肯定在背地里贴了我们不少钱了......”
白福堂：“红兵啊......那个时候材料便宜的很......一块两块钱就能买几吨？石子水泥......我就算贴......也没贴多少......你呀......不要放在心上......这个事儿都过去十几年了......你要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
胡红兵：“福堂叔......你想不想得起来......那是你的事儿......反正你的你对我们家这份恩情......我都已经记着呢......那个时候什么物价......现在什么物价？在那个时候一块两块钱......放到现在......就是10块20块钱......这300块钱我还给少了呢......请你一定要收下......”
白福堂：“不不不......红兵......这钱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我还是那句话......我是村长......村民们的事......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这个事情我也只是举手之劳......红兵我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孩子......你是想借着这个事情接济我......放心吧......没事你福堂叔一直以来都是个有能耐的人......就是碰到一点小困难......我也会自己度过的......”
胡红兵：“福堂叔......村民们有困难的时候......你都向我们伸出援手......现在你有困难了......你就接受我们这一点点的心意吧......不然的话......大伙都心不安呢......这个钱你拿去买点肉吃什么的......好好养养身体......”
白福堂：“有有有......福堂叔家也不至于到肉也吃不起的地步......今天晚上......我就吃了你菊花婶腌的猪头肉呢......福堂叔家经济上没遇上什么大问题......放心吧......没事啊......你把这个钱收回去......家里面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把钱存着......将来给儿子娶媳妇用......”
胡红兵：“唉呀......福堂叔......你瞧你这你这......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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