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辉煌的夜，车行如流。赵婧妍抱肩走着，风沉重得很有分量，她步步走得艰难。
街边欢快的背景音乐流淌，扰乱心神，傅念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奇了怪了，她什么时候招惹上这么难缠的人了？她不太快乐了。
晚上十一点，赵婧妍终于回到了云溪花园，只是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里，陈慕一个电话也没有，很不正常。她心里委屈，很想跟陈慕撒娇。
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婧妍吗？”
“你是？”
“我是何家明，阿慕醉了，你在哪呢？我去接你。”
那边的人声音清亮，说不出的好听，的确是闻名已久，风度翩翩的何少。但赵婧妍失了结识的兴致，她眨了眨眼睛，吸了口凉气，“不用了，我到家了。”
她挂了电话，便哭了。过了一会儿，陈慕的电话又打过来时，她按掉了。
今晚真凉，只有泪水是热的。
和陈慕在一起后，她有些得意忘形，的确好久没有这么矫情了。冷风里哭了好一会儿，赵婧妍才起身，她刚走了两步，不料被人从后面拖住，“救……”
猝不及防，她被人掩口拖到了一处偏僻黑暗的角落。赵婧妍惊魂未定，一个相识的声音响起，“赵婧妍，是我！”
“陈斐？”赵婧妍贴墙起身，陈斐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她。
云月不明，夜色沉寂，他不是那个纯净无害的大男孩了。赵婧妍泪痕犹在，实在笑不出来，“二少爷，你做什么？”
“我要报仇，让你变得跟我一样！”
“……”赵婧妍有些怀疑人生，陈斐这是什么逻辑？
陈斐使了个眼色，他身后的两个男人捉住了赵婧妍，一个人拿着赵婧妍的右胳膊用力向后撞去。
赵婧妍完全没有准备，就听到很清晰的一声骨响，她即刻眼冒金星，疼痛难忍，陈斐这个混蛋！
赵婧妍闷哼一声，跌倒在地，那人又将手伸向她，只听陈斐道：“行了，放开她吧，这也够她疼上几天了。”
确实，赵婧妍抱着胳膊疼得直冒冷汗，她神情痛苦异常，陈斐有些心虚，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但他才不会怕赵婧妍，“你可以去告诉我大哥，反正我现在已经这样了，我还怕什么？”
陈斐有恃无恐，他觉得程若莹说的有道理。他堂堂陈家二少爷，被赵婧妍欺负得不敢出声算怎么回事？况且，陈慕一定不会娶赵婧妍，既然赵婧妍做不了陈家的大少奶奶，那他又何必对赵婧妍客气。
赵婧妍第一次被人这么报复，疼痛、苦楚，她泪花乱转。但相比于傅念，陈斐没有太多恶意，他只是要出口气。
赵婧妍脸色煞白，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二少爷，咱们扯平了，我不会告诉你大哥，你也别再拿这件事烦他！”
她说不告诉陈慕，陈斐心里松了一口气，说不怕陈慕是不可能的。
“说话算数！”目的达到，陈斐扬长而去。
毕竟是女人，这么重的一下就算没有骨折，也够她受得了。陈斐觉得，也不能完全听程若莹的，即使赵婧妍做不得陈家大少奶奶，她程若莹也未必做得。
据陈斐合理分析，陈慕至少还能单身二十年。
陈斐一行人诡异出现，果断下手，然后又匆匆离去，留下赵婧妍一个人叫疼。
她右胳膊受伤，疼得几度晕眩，费了好半天劲，才从地上爬起来。她想打电话给徐嘉敏，也只有徐嘉敏了。可是，时至半夜，徐嘉敏还有孩子，怎么好惊动她？
夜风萧萧，热泪而下，多灾多难，有一种疼叫发现自己刚才哭早了。
最后，赵婧妍自己打车去了医院。她一身灰尘，头发凌乱，颇为狼狈。值班的医生脾气很好，很有耐心地给她做了检查。
“好在只是轻微骨裂，上两块小夹板固定几天就好了。”
赵婧妍摇头道：“医生，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给我开点儿止疼药就是了。”
“你确定？”医生多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看起来纤细柔弱，心性倒还挺坚强。
“嗯”，赵婧妍不想惊动别人，她被陈斐撞断了胳膊，这叫什么事？
应她所求，医生给她开了几支药膏和止疼药。
赵婧妍疼得一夜没有睡着，遭罪的感觉如此绵长。她怕陈慕来找她，又一大早就出门了。
受伤的是右胳膊，这让她行动很不便，之前约的面试也不能去了，赵婧妍有些精神恍惚，随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吃饭。
董悦进来的时候，赵婧妍甚觉惊讶。她一身运动装，显然是晨练回来，赵倾云也有晨跑的习惯，她们都很自律。
董悦眉目端正，在赵婧妍对面一桌坐下，她一定经常来，服务员打了招呼，径直给她呈上早点。
店里人很少，董悦抬头看到对面的女孩，确认了眼神，“小姑娘，我们见过？”
赵婧妍笑了笑，“好像吧。”
赵婧妍盘子里的食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收拾了东西，打算离去。
“你认识宋清歌！”董悦竟然想起来了，赵婧妍微微一怔，“是的。”
“不介意的话，坐下来聊两句。”
“非常荣幸。”赵婧妍大大方方地走到董悦对面坐下了，怎么说呢，董悦没有想像中的严肃，她神色平静如水，不温不火，只是女强人的气场犹在。
“叫什么？”
“青言”，赵婧妍答道。
“你之前在沐颜工作？”
“是”，赵婧妍没想到董悦竟然知道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志社。
“知道我为什么并了沐颜吗？”董悦放了手中的筷子，和赵婧妍平视。赵婧妍尚在猜疑，董悦道：“为了你，青言。”
董悦声音沉静有力，赵婧妍难以置信，氛围一下子有些迷离起来。
赵婧妍多少有些发懵，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有个鬼故事叫，霸道女总裁爱上我。
董悦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书悦的担当都是经她挑选出来的。早在半年前，她就看中了这个叫青言的，她文风清丽如诗，自成一家，稍加磨练，她会是书悦新的代表人物之一。
只是，董悦不得空，才派了她最信任的宋清歌去，结果是被拒。
董悦并没有一天放松对书悦的掌控，她喜欢那种创造的感觉。她时常会关注一些小众的杂志社，小众的，往往会有新奇的灵感。她前一阵子发现一家沐颜杂志社有点儿火了，它的栏目和主打内容都进行了改动，好几处改动可以说是别出心裁，但看到它的编辑新加了青言时，董悦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又过了一阵子，一个叫易沉的主编又来妙笔点睛，这让这家本来濒危的小杂志社迎来了春天。董悦即刻叫人准备并购了，虽说现在跑了易沉，但青言还在。
“我们很有缘分。”董悦轻笑，赵婧妍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现在明白为什么易沉跑那么快了，如果说董悦真的是看上她了，那她肯定早就关注易沉了。
易沉这个名字在知意没有叫开，他到苏州后，没有公开他作家的身份，他又年轻，所以，董悦把他当成圈内新人很正常。
知意和书悦同行是冤家，为了不必要的误会，易沉跑得倒快。
话说回来，董悦好敏觉，她一个功成名就的人还能俯身到小众中，这份精神值得赞叹。
董悦亲自抛了橄榄枝，赵婧妍受宠若惊，她觉得自己这两天的经历有点儿魔幻。
好在，董悦没有再说什么，赵婧妍等她吃完，很是谦卑地送她走了一段。临别时，董悦道：“我周一、三、五回来这里吃早点。”
这也太抬举她了，赵婧妍微笑点头，“好的，您慢走。”
董悦离去，赵婧妍松了一口气。
陈慕打电话的时候，赵婧妍只说自己在面试，事实上她心神不宁地晃荡了一天。
大大小小的商店都推出了平安果主题，赵婧妍才意识到今晚便是平安夜。她刚从医院出来，胳膊疼得很，哪有心思风花雪月，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陈斐两遍。
风冷冷的，街道上车人都很少，陈慕远远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赵婧妍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是陈慕。
“你怎么在这儿？”
陈慕见她神色颇为沉郁，每天乐得跟朵花似的人竟然也会丧。
赵婧妍嘟了嘟嘴，经历了昨天那一大串不愉快经历，再见陈慕，心里有些难受。她看到副驾驶座上有人，径直坐了后面。
何家明看到赵婧妍真人时，记忆中那个银杏叶漫天的景象浮现，白裙少女，惊鸿一现。
“婧妍？”
何家明看这个女孩和陈慕的神色，知道她便是赵婧妍了。
赵婧妍还在理头发，她闻言抬头，一瞬间，就想起来了，“是你？”
“我是何家明。”
已是深冬，可何家明一笑，春风拂面，和初见那天一样惊艳。赵婧妍跟着嫣然一笑，“何少好。”
陈慕微觉惊讶，“你们认识？”
何家明道：“上次回国，我们见过一面。”陈慕心里有些吃醋，赵婧妍认识的人真不少。
陈慕昨晚遇到何家明，便和他们聚了聚，一时醉了酒，所以直到现在他才见到赵婧妍。
从镜子里可以看到赵婧妍蹙眉，抿嘴，这是她不开心时典型的小模样。
倒是何家明心情颇好，“阿慕，她竟然就是婧妍，我不骗你吧，我说婧妍的名字很熟悉，似乎听过的。”
“她脸皮那么厚，知道她的人多得很。”陈慕吐槽一句，赵婧妍不满道：“你脸皮才厚呢！”
陈慕轻笑，还是赵婧妍可爱。
某个瞬间又想起昨晚的傅笙，陈慕心中有种莫名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