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喧闹里,她出乎意料地维持着冷静,低着头路过了那群正在捆绑怪物的医生们。
“这里是哪?”
“是观察区!”
“它打碎了玻璃!它打碎了观察区的玻璃!”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里有人吗?”
林一岚心跳如鼓,走得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在大雨里跑了起来。
她跌倒在一片泥泞的水里。
好痛……
不仅是摔伤的地方。
她的脸,她的手,所有暴露在雨水中的部位,全部都痛得不同寻常。
就好像现在下的不是雨,而是什么灼烧皮肤的酸。
林一岚眼眶一热,又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她看不见周围的景色,没有办法分辨自己在哪里。
记忆里,白天她通过窗户望出去时,窗外有一座巨大无比的花墙。
也许她能在花墙下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躲一躲的地方。
林一岚凭着感觉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雨水冲刷着皮肤,灼烧似的痛感令她头皮发麻。
明明那些同样的淋雨的医生们,看上去没什么异样的。
迷迷糊糊的,林一岚又想到那个倒在雨水里的怪物。
如果他也能感受到这种痛……
林一岚终于摸到了那面花墙。
那些脆弱的、柔软的花叶,在这样的大雨里保持着出乎意料的坚韧和完整。
林一岚终于找到一个勉强能避些雨的角落。
她蜷缩在花墙下方,四面八方都是花叶馥郁的香气。
林一岚喘着气,慢慢放松下来。
她想先处理一下伤口,就打开了系统面板。
【一截很短的荧光棒:注意注意,亮度告急,只够你一个人看清!】
她低头,伸出双手,十指上一片红,被雨水反复淋到的地方出现了类似过敏的红色,并不明显,但是非常、非常痛。
这个副本有道具限制,而她并没有很好的应对这种不同寻常伤患的药。
林一岚叹口气。
她关掉荧光棒。
光亮消失后,世界又只剩下簌簌的雨水。
她一直觉得这个地方很冷,现在又淋了雨,只能缩起身子,挤了挤衣服里的水。
林一岚有点焦虑。如果雨停之后,天亮以前,她还没有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反而被那些护士先抓到,会发生什么?
馥郁的花香像是在哄骗着人安睡。
林一岚努力打起精神,意识起起伏伏的,和那点困倦做斗争。
“……我去。”
雨声中,她听见有人在说话。
几乎是同时,林一岚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声音小小的,明明应该被隐没在暴雨里。
但下一秒,一把匕首直接抵到了她面前:“谁?”
林一岚懵了一下。
面前的人影警惕着,匕首又近了些:“什么人?”
她嗅到淡淡的血腥气,混在暴雨里花叶的腥土气中。
林一岚脸色苍白,嘴唇颤抖。
突然出现的手电光照亮了她的脸。
她被光束刺激得眯起眼睛。
抵在面前的匕首竟然退了退,男人狐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岚?”
“林一岚?”
有雨水从花叶的间隙中渗下。
林一岚抹掉脸上的水,仰头,努力去看手电光后的男人。
对方似察觉到她的意图,竟然很主动地把手电筒对准了自己。
她看见一张清俊干净的脸,年轻的、生动的眉眼正专注地看着她。
男人额上包着纱布,在暴雨中,湿透了的纱布紧紧贴在头上,有血色在上面晕开。
他挑起眉,嘴角勾起一点笑:“真是你啊,一岚。”
林一岚的声音很小:“你认识我吗?”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哼”,但是并没有恶意。
林一岚缩起来,想往后退一点,但身后已是花墙。
“我不认识你,”她轻声说,“你是谁啊?”
男人叹一口气:“我就知道。”
他拿着手电筒在林一岚身上扫了扫,确认她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后,就关掉了手电。
“嘶,这雨打在身上还是有点疼的。”
黑暗里,林一岚睁大眼,只能看见对方在暴雨里的模糊身影。
“一岚,往那边挪挪,”他很自来熟地说,“咱俩挤挤。”
林一岚当真往另一边挪了挪。
“欸,这个地方真不错。”
“我刚才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
“还得是你啊一岚。”
他话好多。
林一岚垂下眼,捡起一根树枝,戳着地上的泥水。
她又问:“你是谁?”
他说:“我叫牧时。”
牧时,牧时。
林一岚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觉得如同刚才冷冰冰手电光下的第一眼。
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牧时说:“你不问我怎么认识的你?”
林一岚说:“你会告诉我吗?”
牧时摸了摸下巴,说:“当然,就是有点说来话长,不知道你有没有耐心。”
耐心……?
林一岚坐在地上,默默抱起双膝。
能有人跟她说说话就很好了。
怎么会没有耐心呢。
牧时说:“你这次是什么身份啊?我想想怎么编。”
林一岚偏头:“编什么?”
牧时说:“编一下我们的相遇、过去啥的,把它们圆起来。”
林一岚不知道为什么,嘴角翘了起来:“你要骗我,还告诉我。”
牧时摇头:“可不是骗呢。”
“你每次都不一样,”牧时说,“其实我一直都特别担心你有什么特殊身份。要是没糊弄好你,你发飙了,我可就交代在这了。”
暴雨如瀑,冷冰冰的水从衣料流过肌肤。
林一岚说:“不会的,我脾气特别好,从来不发飙。”
牧时低头笑笑:“也是。”
林一岚又说:“我不知道我是谁。”
她的声音有些迟疑,目光散漫地落在黑暗中,前方的暴雨里。
“我忘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们把我关在这里。我什么也不知道。”
牧时皱起眉:“谁?谁把你关起来了?”
林一岚说:“那些护士。”
“他们为什么关着你?”
“我不知道。”
“多久了?”
“好久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