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悠然双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踉踉跄跄地走了回去，却发现阮铭正站在门口等她。
“悠然，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府医瞧一瞧？”阮铭急忙扶住她，发现她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我没事。”阮悠然勉强摇了摇头，任阮铭将自己扶回了房。
阮铭还是不放心，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想了想又站起来：“不行，还是让府医看看吧。”
“大哥！”阮悠然一把拉住他，脸色苍白得可怕。
“大哥，你陪我坐一坐吧。”
阮铭无法，只得陪她坐了下来，小心地看着她：“真没事？要是有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阮悠然点头，定定地看着阮铭，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她去世之后，阮铭赶回来给她上香，她一直记到现在，可是自从知道自己兄妹三人竟然是一个母亲所生，那种亲情就更近了一层，现在她知道，阮铭是自己最亲的人。
阮铭被她看着，觉得有些奇怪。
“悠然，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虽然阮铭回来后只见过阮悠然两次，但是他也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妹妹变得不一样了，而阮悠然现在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依赖，这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升起了一种保护欲。
他刚刚是准备过来问一下，今天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看到阮悠然这副模样，就将那些疑问给压住了。
阮悠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些事情太过惊悚，她怕说出来，吓到他。
想了半天，阮悠然才开口道：“大哥，当年你怎么会想到随硕王一起去边关打仗？”
他们家虽然说不上权倾朝野，但是父亲多年为官，官声也极佳，大哥不去从军，会有更好的前途。
边关之地苦寒，打起仗来更是凶险万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受伤，甚至丢了性命，大哥作为阮家唯一的男丁，却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地去了。
现在想想，阮悠然才觉察到这其中的不对劲。
“怎么想起来问这些？”阮铭摸了摸她的头，笑道。
“我就是觉得，母亲一定会心疼的。”说出“母亲”这两个字，阮悠然的心中也剧烈地痛了一下。
她还是无法把江氏同自己见到的那个恶毒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听闻此言，阮铭的脸色暗了一暗，才道：“她自然是不肯的，不过，男儿志在四方，我要走，谁也拦不住。”
阮悠然敏锐地感觉到阮铭在说起江氏时那微妙的表情，他甚至连“母亲”两个字都没有说。
“是啊，母亲这些年总是念起你，她真的很担心你。”阮悠然默默观察着他的表情。
阮铭笑了一笑，道：“别说这个了，说说你们吧，这些年，你们还好吗？她……母亲，她对你们怎么样？”
“我们？你是指我和姐姐吗？”阮悠然问。
阮铭点头。
“母亲自然是待我们极好的，我就不说了，姐姐可是母亲亲生的，母亲怎么会不心疼……”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见阮铭正听得认真，她突然话锋一转，道，“大哥，你记得我生母吗？”
阮铭愣了一下，才说：“小时候，见过几次。”那时候，江盼儿生活在后院，他身为阮家的嫡子，自然跟后院的女人要保持距离，对她的印象很模糊，只依稀记得很美。
阮悠然在心中叹息一声，看来，阮铭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了，那他和江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大哥，我有时候在想，我只是一个姨娘生的庶女，母亲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甚至，比姐姐还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母亲亲生的呢，就像今天，姐姐被人陷害，母亲却没有站在她身边，那一刻，姐姐一定很难过吧？你说母亲为什么要那样做啊？她难道不知道，一旦姐姐被人陷害成功，她这一辈子就被毁了吗？”
阮铭听得额头的青筋一突一突地，突然出声打断：“别说了！”
阮悠然停下来，看着他。
“别说了，悠然。”阮铭用手扶住额头，显得有些痛苦。
“为什么？”阮悠然突然话锋一转，“大哥，你是不是知道原因？”
她的话说得很肯定，阮铭明显愣了一下，抬头见阮悠然紧紧地盯着自己，他心中一惊，慌忙摇头否认：“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事情的真相对她们太残忍了，阮铭不忍心说出来。
他也是因为一次无意当中偷听到了母亲和巧儿的谈话，才得知阮悠然和阮初月，竟然都是江盼儿所生，而母亲将她们养在身边多年，一是为了跟父亲阮周时的情意，二是为了她大学士夫人贤良淑德的名声，而第三，就是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还记得，自己推门而入，母亲脸上那惊愕的表情。
年少气盛的他质问江氏，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是心肠歹毒之人，而江氏，则慌忙否认自己刚才的话，并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地待她们两姐妹。
那时候的阮铭，对这两妹妹其实接触得也不多，无非就是道义上无法接受而已。
可是自从那一天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去面对她们，不管是温柔的阮初月，还是刁蛮的阮悠然，他不想成为母亲的帮凶，也不愿因此跟母亲决裂，于是，他决定离开这里，离开这些让他无能为力的家事。
现在，他听到阮悠然的话，知道母亲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
阮悠然刁蛮任性的名声传遍了京城，而她死缠烂打嫁进了程家的事也成为了大家津津乐道的笑话。
阮初月被退了亲，他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可是没有想到，母亲竟然变本加厉，还想毁了阮初月的名声，让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抬头做人。
他不敢想象，如果放任她这么下去，母亲会变得多么可怕。
他慌乱的表情落在阮悠然的眼中，让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哥，你是知道的是吗？你知道，母亲对我生母的怨恨，你也知道，姐姐并不是母亲亲生，而是我生母所生，对吗？”她不想再跟阮铭打哑谜了。
“你，你怎么知道？”阮铭愕然，呆呆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