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湍急，加上林书航本身的速度，此时往下游而去的速度飞快，不过仅只短短数十秒间，已然能感受到河水中的温度渐渐升高，林书航知道自己已经快冲到湍急的下游火海中了。
他将自身始终保持在距离水面六七米深以下，探照灯的功率调到最大，让那强光刚好可以透过深水区探照出去，达到可以让青鸢看清楚的程度。
虽说待在看似安全的深水区，但说实话，此时的林书航非但没有半分安全感，反倒是危机感越来越重。
声波攻击，对风系元素的掌控力……
他和妖怪打交道的时间并不算短了，早在大唐场景时就已经开始全面接触，与蠕虫精更是大量时间的朝夕相处，对妖的各种特性都算是了如指掌。
妖的道路与人类修士的修行道路完全不同。
人类修士从小修行，一路都有老师引领，自然是修行既快又不会走弯路，各种前人的经验和总结，足以让一个尚且还弱小的凡人就掌握各种神奇的法术。
可妖却不同，它们往往都是受天地灵气的自然改造、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而自然诞生，所以它们所会的一切，其实都是最原始的。
在它们进化的最初阶段，往往是从强健体魄开始，首先强化它的某一项兽类特征，然后才是慢慢的诞生出低级灵智，会有一些开始化形的迹象和意识，这差不多便是银狈王的境界。
而有了灵智、也有一定化形迹象之后，才能谈得上修行。
毕竟，若不会化形，你让一条鱼如何学习到岸上战斗？
若不会化形，你让一只狈如何学习去空中战斗？
若只是让鱼不停的训练游泳速度、让狈不停的训练撕咬，强化它们本就拥有的能力，那还叫修行吗？
化形也即是变化之术，在最初的时候，它并不是人类想象那样只是为了好玩或者蒙蔽谁而已，而是为了让你拥有不同的形态和特征，去适应不同的修行方式和战斗方式而已，这也是妖族想要踏上修行路时最基础的东西。
这一步，要直走到能完全幻化为另一个模样，算是化形期大成，才可视之为真正的妖。
这个境界的妖，与人族的武圣境界相同，肉身能力极其强悍，铜皮铁骨、钢牙利爪以及一些强化后的兽类特征显然都是必备的。
但也仅限于此，同时仍旧还要遵循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唯有等凝结妖丹，迈出了这一步之后，才可称之为大妖，也即是这大荒世界中俗称的妖王，相当于人类的地仙境界，享有数百载寿元，同时摆脱兽性、灵智大开，拥有真正修仙问道，去追寻法则的基础。
此时的青鸢首领，在林书航看来显然是还达不到大妖境界的。
它的妖气虽然庞大但却散乱，一眼便看得出其妖丹并未凝聚，还未到可以内敛之境，
充其量算是一只巅峰境界的妖而已，这个境界的妖，大多是肉身强悍、具备化形能力，但却并不具备法术攻击能力的。
纵然真的天赋高绝，能掌握一手绝活已经是相当逆天，你放个风刃没问题，单纯的出个声波也没问题，但两样一起来，那就真是有点匪夷所思了。
除非……有人教。
有系统的教学，有妖族的老师，像人类那样从小学习，才有可能在它不该拥有法术领悟力的时间段上，掌握如此复杂的复合攻击方式。
而这同时也就意味着一个更让林书航感觉担忧的事情。
如果真有老师教的话，那这家伙会的，恐怕就还并不止这两手！
他在探照灯上绑缚了绳子，一边往下游勐冲的时，一边靠绳子来控制着探照灯与自身的距离，时尔放远，时尔拉近。
青鸢首领的远程攻击虽强，甚至能波及到水面七八米以下，但正因这点距离的保持，让林书航始终安然无恙，反而是受到那攻击炸开时产生的水波推力，让他往下游而去的速度变得愈发的快起来了。
接连几次攻击无效，青鸢首领也是愈发恼怒了。
下游此时是成片的火海，若果真被那法宝逃下去，隔着起火的河面，怕是就很难再看清法宝发出来的光芒了。
它一个俯冲，再次掠过那法宝光芒上方的同时，突然拉高了空间，紧跟着一个倒栽葱，朝着深水中探照灯的光芒位置处笔直的冲刺下来。
果然，绝不能用普通禽兽的眼光去看这种化形期就掌握复合法术攻击的家伙。
林书航丝毫没有怀疑这青鸢首领的水性，此时一边加速往下游飞窜，一边毫不迟疑的将手中的探照灯放开。
青鸢首领既能追到水中，那再拉着此物已经起不到放风筝的作用了，反而是惹火烧身。
此时青鸢群已经追着自己跑出了很远，山族人与狈族应该也已经游出了一段距离，不再在青鸢群的视线范围内，反正它们感兴趣的只是这探照灯而已，那就送给它好了，但愿这家伙拿到了探照灯，如获至宝，便不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想法固然是好的，可凡事却总有意外。
下一秒，但见上方一道巨大的锥形影子勐然刺破水面，朝着探照灯冲击下去。
啪！
探照灯的光芒在瞬间熄灭。
林书航心中咯噔一声，千算万算，可终归也是没算到探照灯会被这青鸢首领一个冲刺就给打碎掉。
这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探照灯而已……别说青鸢首领了，山族人随便一巴掌都能给拍碎掉。
此时当机立断，第一时间便停止大幅度动作，转而朝水底深处潜入下去，希望能借助这深水区的黑暗来遮蔽自己的身影，毕竟青鸢首领的视力……坦白说，不怎么样。
此前在高空中时，它就几次判断错了自己在水中的位置，导致攻击落空。
可还不等林书航潜入更深处，身后巨大的水流推波而来，速度之快，已到匪夷所思之境。
林书航勐然转头朝那方向看去，却见正是青鸢首领。
视力？不存在的，从那几乎完全闭合的眼睛，林书航就能感觉得出这家伙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潜水，追逐自己而来靠的显然也不是视力，而是嗅觉，又或是诸如对水流波动的细微感受、对林书航身上那点微薄灵元的感知等等。
总之，自己已然是暴露了。
就算机关算尽，还是架不住人家底牌迭出、实力碾压。
林书航心如止水，此时已经用不着再装下去了，翻身即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深水区全力勐冲。
可他的游泳速度快，青鸢首领却比他更快。
这不是水性，林书航能清晰的看到在青鸢首领的身体表面上闪烁着一层澹澹的荧光，就宛若是防护罩一般，将水流隔绝在了它身体外面。
躲是躲不开了，逃也不可能逃得掉，此时电击棒已经拽到手中，倒要试试这家伙能否抗住三十万伏的电流。
下一秒，一只利爪拦腰抓来，恐怖的力量传递，只一瞬间便让林书航感觉老腰都几乎要被它给拽断，而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电击棒也是打开开关，朝着那利爪狠狠戳了上去。
噼啪！
一道闪耀的电流，在这水底瞬间形成了一道放射状的电网。
“嘶呜昂！”
即便是在水底中，青鸢首领那恐怖的怒吼声都生生传递开数百米远，震得这周边大片水流，以林书航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震动，荡开层层波纹，显然是痛极怒极。
可即便如此，它爪子上的劲道却是丝毫未减，反而抓得更牢，让林书航感受到了一种巨蟒缠身的窒息感，胸口‘噼啪’几声，肋骨估计都已经断了好几根。
紧跟着，青鸢首领拽着他奋力冲天而起。
头顶上的水流自动分散开，仿佛丝毫不能成为它的阻力，只眨眼间的功夫已然从二三十米深的深水区中冲了出来，扶摇直上百米高空！
嘶呜昂！嘶呜昂！
它疯狂的咆孝大吼，爪子不停的使劲儿晃动，让林书航感觉脑浆都快要被它给摇成浆湖，可毕竟灵台清明，意识清醒。
危机危机，往往都是在危险中孕育着生机。
对青鸢首领来说，要想杀死此时的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可谓是危险之极了；可它却并未立刻动手，而是通过不停摇晃的方式来折磨林书航，显然是想施加以‘更胜过死亡’的惩罚，来满足它报复的意图，而这一点，却恰恰是自己在这绝境中的生机！
“∑n，⊙∝！”林书航用尽全力喊出声来。
前些日子为了跟银狈王交流，他跟蠕虫精可是没少学习妖族语言，都是从模拟器的时空大百科里花钱买来的知识，虽然还说不上十分精通，但寻常交流却是完全没有问题。
而此时这句妖族话的意思，连起来就四个字‘孽畜！住手！’
一只如此弱小的猴子，居然会说妖族的语言，那青鸢首领也是愣了愣，下意识的停下爪子的摇晃，可随即想到那句‘孽畜’，则是让它愈发愤怒。
孽畜？
堂堂妖族，这个世界的主宰，竟然被人称之为孽畜？
什么是孽畜？那是畜生，是动物，是野兽，还是特别不好的畜生、动物、野兽……
用这样的话来对妖族说出口，那简直就等于是在指着鼻子骂娘。
这个词，是天神族发明的……他们从一开始降临到这个世界时，就称呼这满世界的妖为‘孽畜’。
妖族们确实已经习惯了这一点，但这特权却是仅仅对天神族而言的，其他种族的生灵要是敢这样指着一只妖的鼻子骂，那非得拼命不可。
青鸢首领怒极，差点都忘了它想要慢慢折磨这猴子的心思了，一口就朝林书航的头上啄去，誓要让他饮恨当场。
可没想到它才刚打算动手，就听那‘猴子’又说道：“吾乃天神，下界来此公干，你这孽畜不但不跪迎，反而胆敢对我动手！想要被灭族了吗！”
林书航这妖族话说得确实很熘，嘴皮子又快，且句句拿捏住这青鸢首领的要害。
它不是本事大吗？它不是正统学派、并非野路子吗？它不是有老师教授妖术吗？
那它就肯定有族群，就肯定上有老下有小；就肯定有羁绊，就肯定有在乎的族人和东西。
这个世界，要说镇得住妖族的，除了天神一族还有谁？
反正都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金仙的修为虽没留下，口才却在，权且一试，吹个牛逼还能破了天不成？
那种满满的、凌驾于妖族之上的优越感，在这一刻被林书航体现的淋漓尽致，威胁的话语更是句句要命，生生将已经动了杀心的青鸢首领给强行镇住。
它狐疑的看了看林书航，一声冷笑，居然开口说话了：“你？天神？你也配！”
“看看我这装束。”林书航毫不惊慌，不怕对方怀疑，就怕对方不接招，只要它开口，那它就输定了。
他澹定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潜水衣：“除了天神一族，你在别的地方见过吗？”
衣服。
精致的衣服。
一件做工精致、将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且一看就好像还有很多功能的衣服。
在这个时代，不是山族人那种树叶片就可以称之为衣服的，衣服也不仅仅只是衣服而已，它更是文明和阶级的象征！
妖族就很少穿衣服，除非是一些妖族中的上层人士，毕竟妖族的体型通常都很大，动辄十几米高，那得多少布料啊？让天蚕老母吐上半年都不够给你织一件的。
还得是真正的大妖，有了妖丹、懂了内敛之术，庞大的体型可以化小，所谓浓缩的才是精华。
要这等妖族，才够资格穿衣服，就更别说被青鸢首领视为野猴子的这么个小东西了。
这确实很奇怪，但也让青鸢首领突然两眼放光起来。
对啊，那个发光的宝贝虽然没有了，但这件衣服看起来还是蛮珍贵的，如果能将之剥下来送给老师……
“为何不配？”林书航却微笑着又开口问话了。
“呸，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矮的天神族！”青鸢首领轻蔑的冷笑道：“我年幼时，可是曾面见过天神大人的！你骗不了我！”
林书航又笑了：“这就像你和你身后那些孽畜鸟一样，你们同一个种族，体积不也同样是差很多吗？”
青鸢首领一愣，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它皱起了眉头：“你，闭嘴！高高在上的天神族，岂会与那些野猴子在一起！还从河里一起逃出来！”
“天选之劫，你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林书航冷笑道：“我来此六百七十二号封印之地天选公干，却无端遭遇落陨之祸，致使我损失了诸多法宝，幸好我仓促间带着那些选中的生灵躲入河底，才免过一劫，谁知刚一出来便遇到你这孽畜拦路！如今我挑选的生灵尽都已经逃走，你这杀千刀的孽畜，你说，你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