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寺内,一个小和尚急急忙忙地跑入弘敏的房间中。
“督座,有四个外来的和尚有事要求见你。”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客人登门啊?哪里来的僧人你知道么?”
“他们说是从北面过来的。”
弘敏不由好奇起来,便随着小和尚来到会客厅中。
只见厅内立着四个穿着整洁海青的年轻和尚,其中领头的个子最高,眉心有一颗黑痣。
“请问四位法师如何称呼,从哪里来?”
“贫僧法号玄通,是长丰郡镇国寺来的。”
“镇国寺!?”弘敏大吃一惊,立马给那小和尚一个眼色,暗示他快请来救兵。
这时玄通一挥衣袖,只见一股强劲的罡气从他的袖中冲出,厅中的门窗瞬间紧闭。
弘敏大喝一声,“你们想干什么?”
“交出佛盒!”
“佛盒不见了,被飞龙镖局的人弄丢了?”
玄通露出诡异的笑容,“哦?”
接着再一挥衣袖,只见一道金火打向小和尚,小和尚全身都燃烧起来,痛苦地喊着,“督座,救我,啊……啊……”
说罢,竟然被活活烧死。
“你,交还是不交出来啊?”
弘敏脸色苍白地看向他……
吴扁的热病,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多月,一直没有好转。连那日钱之圭十三岁生辰,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
生日的那天,葛兰芝送给他一件衣服一双鞋,都是亲手做的。之夏则是给他下了一碗长寿面,还买了寿桃和寿饼。
陶姨娘来了一趟,给他挂上了护身符,又给了一些银子,聊了几句,就走了。
倒是阿爷,只要不走镖,都会过来看钱之圭,还会时不时带来各种药和大夫,但热病依旧没有什么好转。
热病不退,吴扁行动不便,生活几乎不能自理。嘴巴隔两三天就会脱一次皮,身体七八天也会掉一层皮。因为身体燥热,几乎天天都要换洗床褥。
安排服侍吴扁的三个仆人,日渐繁忙,越来越冷漠。护院柴二每天都不在院子里,婢女冬青和木香也颇有意见。
直到半年后寒冬的一天,之夏要给之圭换床单,没想到木香冷冷地说道:“没有新的床单了,昨天换下来的今天才刚刚洗好晾上,还是湿的。”
之夏就抱怨了一句,“昨天的床单,怎么今天才洗呢?”
没想到木香回呛道:“这几天,临近年关,加上苍英公子从万象书院学成归来,家里要办酒席,冬青被调配过去帮忙,我一个人又要打扫、洗衣、做饭的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怎么不早说,我可以帮忙烧饭的啊。”
“啊呀,小姐,昨天下雨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昨天洗了今天也干不了啊……”
“干不了可以拿到柴房烘一烘的么!”
“我可没有小姐这样的闲工夫,把时间耽误在一个快死的人身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之夏一掌打向木香。
木香大哭大闹起来,“之夏小姐要杀人啦!之夏小姐要杀人了!”
这事就这样闹大了,王妈妈过来,把两个人都教训了一顿。
吴扁躺在床上,都听到了,只能抱怨自己,为什么会好不起来呢?
吴扁想来想去,应该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自己当初喝了安心娘那碗奇怪的汤水,但自己已经穿越了,不至于会把这汤水带到钱之圭这孩子身上吧?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佛盒里面那个奇怪的鼻烟壶,还记得那晚自己和观真打斗时,身体内就迸发出古怪的热气。
吴扁本来心里想着,等病好了带葛兰芝和之夏一同逃出钱府,去外面过逍遥快活的日子。没想到,这一病就病了大半年,葛兰芝和之夏一面要在钱府中夹着尾巴做人,一面还要照顾自己这个病人,实在太憋气!
之夏被王妈妈教训了一顿,气得跺着脚进了钱之圭的房间。
“之夏,别生气了,这床单还能用的,我将就将就,明天再换也行的。”
“都湿成这样了,而且现在是大冬天!很容易得伤寒的。”
“没事,你哥哥现在什么都废,就是有一点好,身体其热无比,所以根本不怕冷。”
没想到,一语成谶,次日吴扁便开始不停地流鼻涕,发抖,连说话和吃饭的力气都没了。
是之夏先发现吴扁异样的,她着急地对葛兰芝说道:“阿娘,你相信我,这次哥哥的症状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只是烧得精神萎靡,食欲不佳,不能起床而已。但是这次,哥哥破天荒地畏冷了,一口饭都吃不下去,感觉非常严重。”
葛兰芝也着急地说道:“可是王妈妈说之圭的病一直如此,该请的大夫都请过了。你阿爷在押镖,人都还没回来。陶姨娘又只会哭,其他什么事都不会做。这样,你在这里照顾你哥哥,我去外面赶快找个大夫再来看看!”
葛兰芝好不容易请来大夫,但是大夫看了半天,只是摇摇头,说道:“葛娘子,你还是为这位爷准备后事吧,这烧得也太厉害了,怕是神仙都难救了。而且这病症十分特别,一点都不像是寻常伤寒,我在想会不会是瘟病啊。你们几个照顾他的可要小心,别被传染了!”
葛兰芝和之夏对视一眼,欲哭无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事被木香和冬青听到了,立马就转告了王妈妈。
次日一早,王妈妈脸上蒙着纱布,带着两队人来到钱之圭房间。其中一队女人拿着艾草火盆,放在屋里四处烧。另一队男人抬起病恹恹的钱之圭往外走。
葛兰芝和之夏冲进屋来大喊大叫,“你们要干什么!?”
“听大夫说,之圭少爷感染了瘟病。为了防止扩散,所以把他转移到另一处老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敢,这事要是被老爷知道了,没你们好果子吃!”葛兰芝算是硬气了一把,挡在前面,双手握紧拳头,浑身颤抖地说道。
“老爷确实不在,但是大奶奶在,况且内府的事情素来是大奶奶做主,即便老爷在,也会尊重大奶奶的意见!”
“我不许!”葛兰芝挡在前面,然后给之夏拼命使眼色,“快,去找姨奶奶!”
之夏拼命地冲向陶姨娘的房间,哭着闹着才把陶姨娘求过来。但是陶姨娘看到王妈妈后,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又不是把他扔了,而是安放到另一处老宅而已,你们一个个弄得像是送丧一般,演给谁看!”
葛兰芝三人哪是他们的对手,最后,葛兰芝和之夏只好带着家当,一同搬去了老宅。
此时腊月二十二,天上都飘起了雪花。老宅残破不堪,只有一个老奴看守,倒是客客气气地请他们进来了,只不过出了钱府,洗衣、做饭、烧煤什么都要自己来了,再加上一个奄奄一息的钱之圭,在漏风的房屋中,显得格外苍凉。
搬到老宅后的第三天,吴扁就陷入彻底的昏迷,怎么也醒不过来了。老奴担心地看了看,说之圭少爷气息都有些不稳,怕是真不行了。
葛兰芝哭了一整天,“我真是没用啊,什么都做不好,现在连苍林的香火,也断在我手里了,我以后还有什么脸下去见苍林啊!”
之夏冲出门。冰天雪地中,家家户户挂起红灯笼,贴上春联、窗花,小孩穿着新衣在街头上放着鞭炮。之夏含着泪水,快速地奔向飞龙镖局,冲着镖师大喊:“我要找大姑姑!”
“你要找谁?”
“我要找钱苍蔓,快让她出来见我!”之夏大声吼着。
钱苍蔓跟着之夏赶到老宅,查看了钱之圭的情况,又去找了一位大夫过来,另外嘱咐靳雷以千里快马去通知正在押镖的钱兆达。
大夫给钱之圭开得几副药,虽然把病症压下去了,但依然不见他醒过来。这时门外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原来是得知消息后星夜兼程赶回来的钱兆达。
钱兆达看见瘦的不成人形的之圭,眼睛都红了。抱起之圭往钱府走,王妈妈看到之后,正要开口解释,却被钱兆达狠狠抽了一大嘴巴子,婢女们看到后,都吓得不敢吭声。
又过了一天,钱兆达领着一个灰发素衣老者和一个白发黑衣大夫来到西厢房。
仆人们看到之后,毕恭毕敬地称那个灰发老者为“大老爷”,原来此人便是飞龙镖局大镖头、钱兆达的大哥——钱兆茂!而那个大夫便是西沙神医、白首回春——王天景。
王天景仔细看了看钱之圭,然后朝着众人说道:“这小伙子的病情颇为复杂,也难怪寻常的大夫以为是瘟病,其实是他身上有两股热病。”
“两股热病?”
“没错,第一股是伤热之毒,其实就是冬天寒邪引起的普通热毒。而第二股就比较特别,是其体内自带的,这种热病极为罕见,体温要高于寻常人,常被误以为是普通热症,其实不然。与其说是热病,倒不如说是强热体质,如果处理不好,精神就会萎靡不振,整天浑浑噩噩。”
钱兆达急道:“没错,没错!这大半年,之圭就是这个症状。”
钱兆茂骂道:“你别急,先听完王神医的话。”
“要治好第一股热病不难,我下一个药方,你们去抓药便可。不过要处理好第二股热病,怕是需要一些功夫,以及需要费点成本。”
“需要什么名贵的药物?神医尽管提。”
王天景摇摇头,“不是名贵的药物,但需要一个封闭的房间,最好是地下室,或者一个山洞,在里面布置好冰块。然后让之圭在里面练习一套阳刚的拳法。”
“阳刚的拳法?”
“例如芝海铁砂门的炎沙掌,西颂大藏派的火焰拳,或是佛教密宗的赤火手……”
钱兆达笑道:“那些都是各派绝学,别说之圭了,连我们都没机会学得到……”
“那就退而求其次,你教他一套阳刚的普通拳法,或许能帮到他克服这第二股热病。”
“这是什么道理?”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养过大型的狼犬,如果每天将它们关在笼子里,锁上链条,便会萎靡不振,并非是因为有病,而是有旺盛的精力无法耗散。之圭便是这样才导致的热血淤积,堆砌在身体内,就有了这样的病症……”
钱兆达笑道:“练武能治病,还有这种事?”
王天景笑道:“练武不仅能治病,还能预防疾病。”
“听神医一席话,不仅能治好我孙儿的病,让我也受益匪浅啊!”钱兆达朝着王天景抱拳作揖。
“副镖头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