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交趾的天下?”献恭不嗤道,“朕还要古长城的天下!”
“少年莫狂言!”伊斜冷笑道,“我便在天上看你怎么拿下古长城!淇水北面可是我们匈人的天下!我就要看你怎么拿得下?!又怎么坐得稳?!”
“劳单于大人费心!”献恭起身作揖。
两个曾经的对手互相凝望,似有不甘,似有绝望,又似有钦佩,最后化为尘世间的虚无。
献恭道,“待会儿自有人招待单于大人,送大人上路。”
“臣谢皇上!”伊斜在转身离开的献恭身后跪拜道。
“这是反间计和美人计。”
出来密室后,献恭道。
修能望着云中的一轮皎月,问道,“可是貂蝉那计?”
“是。”献恭稍有不满道。
“美人计反间吕布和董卓,人人都道王允的厉害,却无人在意貂蝉的去留。”修能暗暗叹道。
“我也心疼颜儿。”献恭知道修能在叹甚么,便道,“但这是死伤最小的法子。”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献恭听罢不察觉地叹一声,复而又道,“近日还在看书吗?”
“是。认字本来就不多,有些难。”修能颔首道,他最早的字是从前李书戟教的。
“修能哥哥比起摘星来好多了!”摘星突然插嘴道,他爽朗的声音驱走二人之间的冷意。
小孩就是小孩,不懂甚么大礼大义,就是想说甚么便说甚么,想做甚么便做甚么。献恭想想,儿时的自己,仿佛也是这样。
“是吗?”献恭拍拍摘星的头,笑道,“那你们俩找个时间来比比!你若赢了修能,我便重重有赏!”
“好!谢皇上!”摘星立刻作揖行礼道。
“有去见过颜儿了吗?”献恭问道。
“见过了。”修能失落道,“妹妹伤得很重…脸怕是毁了…”
献恭微微一笑,道,“她不在意这些的,朕只担心她的眼睛。白振理没教训她,她便已经高兴得忘了形,怕是又没长这个记性。”
“颜儿此刻定在庆功宴上。”修能道,“她最爱热闹。”
“你也快去庆功宴吧。”献恭道,“颜儿怕是也想你了!这次你也是大功!”
“谢皇上!”修能颔首道。
——
交趾的庆功宴举行了三天三夜,三天后,献恭却嫌不尽兴,便把接着林修能的大婚办了。
因着新娘是霍家的女儿,而霍家又远在渔阳不便立刻前来,献恭便把先前派回去国子监读书的明启冉叫了回来。
修能婚礼当天,交趾的公主府张灯结彩,热闹异常,却来了个不速之客。缘来来人是姜国世子李穆,此人先去了天京,最后兜兜转转才得了献恭的令来到了交趾。
“你来得倒巧,撞上了林修能大婚!”
献恭道,他坐在后堂,前堂刚拜完堂,书颜正在那里闹着。
“臣李穆参见皇上!皇上长乐未央!”
李穆卸了战甲和兵器,身着一身金线黑衫,抬起一张同承景相似的脸,献恭不觉有些恍惚。
“平身。”献恭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听说,你是从天京来的?带了好消息来的!”
“是!”李穆起身颔首道,“因为梁王叔摄天京事,便按祖制先朝了天京,得到了皇上的允许方敢北上!”
燕国刚收复失地,难保不会有匈人细作隐匿人群鱼龙混杂,根基不固,任何进入燕国的都要得到献恭或燕京城主的令。
“说说甚么好消息。”献恭道,又命冬茉上茶。
李穆微微奇怪,但却并未表露,低头颔首奏报道,“父王已经扫平了关外的西夏!皇上尽可安心了!”
李穆是姜王李显汀的长子,亦是姜国世子。而这姜王李显汀,是兴帝的庶长子,宫女所生,所以身份不尊不贵,便早早地被封到了姜地,戍守羌关。
“九州一向重视血缘延传,万世一系,先朝轻视北方蛮夷,搞得九州为西夏侵吞。好在西夏不通理学,无治世之道,无百年之运,才得大周圣祖拨乱反正。”献恭笑道,亦抬手赐座,又道,“九州多事,能在这如此节点只以姜国一国遏制助西夏,你们父子四人是无尚的大功!”
“不敢当皇上谬夸。”献恭倒夸得李穆有些羞涩了,只低头道。
夜色深了,前堂的吵闹声愈发大了起来,丝丝茉莉香也从窗格里侵入,沁人心脾。
“朕虽没去过羌关,可西夏之辱是从小就听的,当年圣祖无力赶尽杀绝,皇爷爷也常在朕的耳边嘱托西夏。”献恭笑道。
“皇上,现下羌关只剩一些扫尾之事,所以父王…想来助您封疆。”
献恭听罢不禁大喜过望,缘还在愁李穆是不是来要钱的,毕竟了却西夏之患确实是大功一件,但献恭因着燕国战事,能把燕国安置好就不错了,哪里来的盈余赏赐姜国;现下李穆竟然说是来相助的,不要钱还送兵力,自然是高兴的。
“如今九州各地都在用兵,你们父子肯如此忠义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献恭笑道,却又停顿一下,方试探道,“只是,朕如今也已收复了交趾,封疆之事算是完成了,此时李穆哥哥前来,不觉迟吗?”
“这…”李穆心中暗想,难道父王料错了?还是皇上这是在试探自己?李穆只得颔首道,“虽说淇水之界是祖上定的,轻易改不得;但是如今燕国这局面难说不是因为没有古长城!”
“说下去。”
“姜国有西夏人,凭借天险羌关方可防略一二,虽说淇水又深又宽,但难称天险,否则燕国也不会有那么多匈人了!”李穆陈言道。
“你的意思是,封疆古长城?!”
献恭心中赞许,却不露声色,道。
“是!”李穆豁出去了,直言道,“这正是臣此行来的目的!”
献恭听罢哈哈大笑,不由得称赞道,“好!不愧是李家的男儿!”
“朕想的,也是古长城封疆!”献恭笑道,复而又问道,“近日,可有秦国的消息?”
李穆心中暗想皇上问的不会是齐王兵变秦国的事吧;此事谕旨尚未提及,自己也只是在来的路上道听途说的,且方才皇上已经试探过了,难说这不是另一个试探。李穆便推脱道,“回皇上,不曾听说。可是甚么大事?”
“没甚么。”献恭道。
“皇上方才说林修能大婚?”前堂又闹了一阵响,李穆转移话题道。
“是啊。”献恭嘴角露出笑意,道。
“林修能是谁?”李穆暗自纳罕此人竟得献恭如此重视。
“他是燕父王的儿子,帝姬的哥哥,未来的燕王。”献恭笑道。
李穆稍稍明白了,看来是那个传言中的私生子,燕国无主,燕位空悬,只能让半个西夏人继位了。
见李穆也没再说甚么,献恭便放了李穆一同出去闹了,书颜见状便从堂的另一面出来了。
“都听见了?”献恭喝起了茶,问道。
“当然。”书颜颔首道,“大喜的日子,李穆哥哥来自然开心,就是又有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书颜将梁王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打开,献恭看完后不禁生起气来,方才李穆带来的喜气统统被一扫而净。
“百越竟然这样难办。”献恭捏碎了手上的茶杯,冬茉赶紧拿了药和水来。
“好在此刻有姜国相助了。汾阳王还是没有消息吗?”书颜帮着一起包扎,问道。
“他借口天姥要防范。”献恭耻笑道,“朕又不是没有探子!要不是此刻多事之秋,朕立刻派兵灭了晋国!”
书颜默默地继续着手上地动作,心中暗想毕竟此次蓬莱来势汹汹,镇海王都战死了,汾阳王本就不善作战,这样关起门来确实对晋国要好。
书颜心中心想着,嘴上却不敢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前堂的声音又大了,献恭忽而想到甚么,便道,“颜儿,磨墨。”
“是。”书颜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