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云黑压压的,虽是正午,天却是暗的。
书颜暗忖,一路来都是黄澄澄的日头,如今已然能望见燕京的城门了,天倒暗了,怪得很。
书颜扬起马鞭,身下的宝马喘着粗气,大步地跑在队伍的最前头,书颜率先到达了燕京的城门口。
守城的侍卫远远就望见一队人马举着周字旗浩浩荡荡地从远处而来,便猜到了是公主从天京回来了,已早早派了人回燕王宫报信。
“韩叔!”
书颜进城后便径直回了燕王宫,燕王宫的管家,韩启早已听见了城门守护的信,早早等在了外头。书颜一见韩启,便高兴地叫道。
“公主回来了?!”韩叔笑着迎道。
这韩启是打小伺候燕王的仆人,虽说是仆人,却也是同燕王一起上过战场的,情同兄弟。只因前十年断了条腿了才不得不退居燕王宫,成了燕王宫的管家。曾经管理军中大小事宜,如今管理燕王宫的事。也算是看着书颜长大的,书颜平日管韩启叫韩叔。
韩启拄着自己的假腿微微一躯,恭敬道,“奴才参见公主。”
“韩叔不必多礼。”书颜从马上跳下,笑道,“许久不见韩叔了!”
韩启伸手去牵书颜的马绳,而后细细打量着书颜,颔首笑道,“公主又高了。”复而又道,“这么久不回来,奴才还以为公主要留在天京了呢!王爷可想公主呢!”
书颜听后微微浅笑,道,“父王可是在燕北?”
韩启将书颜迎进来,笑道,“公主可是糊涂了,五月廿三是王妃祭日,王爷自然要去燕然给王妃上香的。”
“可不是嘛?一路北上,都昏了头了!”书颜一惊,笑道。
这几日的赶路,倒让她忘了燕王妃祭日这等大事。
燕王妃是燕王的正妻,早年和书颜生母双双殒命燕然。
燕王和妻子伉俪情深,故而每年祭日燕王都会回燕然祭奠,这对燕王来说是头等大事。
书颜暗想不好,差点误了大事,惹父王生气。
书颜回头示意秦镇,秦镇指挥着众人将物资卸下,交给从燕王宫出来的仆役,同时搀扶下书颜的两个宫女,白芷和青葙。
“哎呀,我的颜儿可总算回来了!”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游廊中窜出,一下子将书颜抱在了怀中。书颜的保姆,赖妈妈怜爱地抱着书颜,不肯放手。
赖妈妈道,“妈妈一听说你到城门口了,便立马出来了!”
“赖妈妈!”书颜叫道。
书颜明白赖妈妈的热情,对赖妈妈来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书颜回来了,自然是高兴的。
当年燕然哗变,书颜的母亲丢下了才出生的女儿,追随燕王妃一同作战赴死,而这个赖妈妈,把书颜装在了一个食盒里佯装成难民偷偷带出燕然城的。
“哎哟!”赖妈妈叹道,“妈妈还以为颜儿不肯回来了,要留在天京嫁人了呢!妈妈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天京了呢!”
“赖妈妈瞎说甚么呀?!”书颜一听便脸红道,立刻扯开话题道,“我给妈妈带了好东西!白芷,青葙,把东西都拿出来吧!还有韩叔的!”
白芷和青葙答应一声便从身后的仆从手中接过了两个宝盒,呈在书颜的面前。
书颜拉着赖妈妈的手道,“这两个盒子里头的是给妈妈和韩叔的。”书颜打开其中一个道,“这里头是两批绣花莲宫锦,是母后赏我的,我就把它们献给妈妈了!还有几个金玉镯子并几串玛瑙珍珠,都给妈妈了!”
“这么多东西呐!我可要不得!”赖妈妈听完后吃惊地推脱道。
“不多不多!”书颜道,“妈妈从小养我长大,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多!”书颜怕赖妈妈再推脱便直接把箱子交给了赖妈妈身后的宫人,又立刻打开了另一个箱子,对韩启道,“韩叔的我总想不通要给甚么,便把我在天京寻到的这把玄铁寒剑给韩叔吧!”
韩启比赖妈妈爽快,也不推脱,直接接过宝剑,细看一番,笑得合不拢嘴,道,“公主好眼光,确实是好剑!奴才就谢公主赏赐了!”
“韩叔不必谢!”书颜道,又拉着白芷和青葙对赖妈妈道,“妈妈,她们是白芷和青葙,是太后赏我的两个宫女,以后她们就跟着我了!”
“好好,都是俊俏的模样。”
赖妈妈细细打量这两个新来的姑娘,她们都穿着同样的素色衣服,相同的发饰,低眉垂目地浅笑着。
赖妈妈对着白芷和青葙和蔼笑道,“我这就差人在公主的屋子旁收拾出一间干净屋子,请二位姑娘住下。”语罢后又忧心道,“公主是男孩的性子,好伺候。就是有一点,跟着公主,可万一公主去了关外,你们两个难道也跟着去吗?”
“关外刀枪无眼的,她们自然不能去!”书颜道。
“奴婢们是太后赏赐给公主的,”白芷和青葙屈膝道,“无论生死都愿意追随公主!”
“好!”赖妈妈听后笑道,“放心。关外也只让你们在军营里头。”
书颜在众人的簇拥下踱过燕王宫正殿,穿过花园,回到自己的流萤殿,经过燕王住处的时候,只觉得有点隐隐的不对,便驻足下来贪看了会儿。
“大半年没回来,怎么院子里变了?”书颜看了许久才发现问题,便问道。
“哎,还不是王爷啊!”赖妈妈笑道,现下韩启不在。他虽是燕王宫管家,但毕竟是男子,不到特殊时刻绝不过花园。“把自己卧房前的海棠全挪了,种了一棵木棉。”
“我说呢,怎么空荡荡的!”
书颜听后恍然大悟道,细细的木棉高高的,许是新栽的缘故,还没长出几片叶子,光秃秃又孤零零的。书颜道,“好看是好看,就是细了些,得再等几年呢!”
“王爷也是这么说的。”赖妈妈道。
“天底下的奇事真多,父王一向不在意这些个花鸟鱼虫的,怎么如今突然花心思了?”书颜奇怪道,毕竟那些海棠是燕王妃生前种的,燕王一直对它们爱怜不已。
“海棠呢?”
书颜问道。
“全挪去后花园了,那里头地暖,对海棠也好。”赖妈妈的目光从木棉落到书颜身上,笑道,“王爷再怎么变,对已故王妃的情却是不变的。公主今年可要去祭奠王妃?不去也是可以的,毕竟公主才刚回来,一路劳累,想来王爷也是可以体恤的。”
“妈妈怜惜我我理解,可这样确实在不妥。”书颜道,“嫡母的祭日我怎能不去?若是我还在天京就没办法了,可如今回来了,不去燕然祭奠,恐遭人耻笑非议,父王也会不高兴的。”
“刚回来就要走,妈妈实在是舍不得公主。”赖妈妈突然泪如雨下,道。
“颜儿不是小孩了,妈妈不必舍不得。”书颜安慰道,抬眼望向木棉,木棉上空的乌云仿佛是被一把利刃劈开一般,青白色的光冲破云层照耀下来。
“妈妈亲自去小厨房做些公主爱吃的吃食,带上可好?”赖妈妈道。
“妈妈做的我都爱吃!”书颜挽着了赖妈妈的胳膊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