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腹内壁的饕餮纹突然裂开道血口。
林墨的指尖刚触到渗出的青铜髓液,千万声婴儿啼哭便从纹路深处炸响。那些上古凶兽的獠牙正在扭曲变形,饕餮独目化作胎儿的瞳孔,利爪蜷缩成带血的脐带——整尊药王鼎的内壁,竟在呼吸间化作蠕动的子宫肉膜。
\"师兄的元婴倒是比鼎火还烫。\"
裴雪衣的声音裹着青铜海的咸腥,从鼎耳裂隙渗进来。林墨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元婴,发现溃散的灵光正凝成十二万九千六百枚血色命牌。每块牌面都刻着苏晚晴不同世代的死状——十七岁那年被鼎耳穿心,二十五岁遭脐带绞杀,最后定格在她被初代药王亲手剖出胎儿、用胎盘勒断脖颈的瞬间。
鼎盖突然透进一缕星光。
林墨的元婴残片突然重聚成舟形,船骨是三百根青铜脐带拧成的锁链,船帆竟是他篡改过的祖师命牌拼凑而成。当他踏上这艘脐舟时,鼎腹内壁的饕餮婴孩同时啼哭,泪珠在半空凝成七十二尊药王像。这些青铜像的掌心,皆托着他某世轮回的命牌。
\"鼎修一脉的船,终究要渡自己的罪。\"
苏晚晴的冷笑震得脐舟摇晃。林墨耳垂的朱砂痣突然渗血,血珠坠在船头凝成三尺血刃。刃光扫过之处,药王像纷纷龟裂,飞溅的碎片中竟爬出浑身沾满胎脂的鼎婴。这些婴孩脖颈缠着青铜脐带,脐带另一端连着林墨的腕脉。
脐舟突然调转航向。
船头刺破鼎腹的刹那,林墨瞳孔骤缩——整片青铜海正在收缩成倒悬的子宫,海面漂浮的已不是鼎耳,而是无数浸泡在羊水中的胎盘。每个胎盘中心都嵌着枚命牌,\"鼎枢\"二字正渗出血丝,逐渐蜕变成\"罪囚\"的篆文。
\"师兄看这潮水像什么?\"
裴雪衣的药杵突然穿透云层,杵尖带下的不是星光,而是粘稠如初乳的时光浆液。这些泛着青铜光泽的液体浇在脐舟上,船骨脐带突然暴长,将林墨的四肢钉在船头桅杆。他挣扎时瞥见船尾的骇人景象:三百个正在融化的自己,每个都握着柄带血的接生剪,剪刃对准的竟是彼此眉心。
青铜海深处传来锁链挣断的轰鸣。
一尊刻满《髓海经》的产床破浪而出,床上禁锢之人缓缓转身。林墨的元婴突然发出尖啸——那竟是十五岁的自己,胸口插着初代药王的接生剪,剪刃上串着三百根青铜脐带。少年每挣扎一下,脐带便在海面掀起万丈狂涛。
\"厄从髓海起,舟自罪孽生。\"
脐舟突然失控下坠,船骨脐带如毒蟒缠住林墨脖颈。他手中的血刃突然软化,化作星砂凝成的脐带绞索,竟与少年脖颈上的青铜链产生共鸣。当绞索收紧时,整片青铜海突然收缩,将所有人吞入初代药王隆起的腹部。
黑暗中响起木鱼声。
林墨摸到块温热的命牌,牌面\"鼎枢\"二字正在渗血。当裴雪衣燃起的青灯照亮四壁时,他看见骇人真相——青铜海竟是初代药王被剖开的子宫,海水中沉浮的鼎耳皆是脐带残端,每个打结处都拴着位祖师的命魂。
\"师兄可知为何你能篡改命格?\"
裴雪衣的元婴在青灯中燃烧,火光映出子宫壁上的暗纹。那些褶皱状的沟壑里,密密麻麻刻着林墨轮回中的罪状:某世将昆仑掌教的元婴炼成鼎火,某代把药王谷弟子做成鼎耳,最近那世甚至将苏晚晴的胎儿炼成饕餮纹......
暗纹突然蠕动起来。
每道褶皱都在分娩,产出的不是婴孩,而是巴掌大的药王鼎。当第七十二尊小鼎坠地时,鼎耳突然伸长缠住林墨脚踝,耳孔中传出初代药王的嘶吼:\"鼎胎双生,罪孽同源!\"
林墨的元婴突然裂成两半。
半面化作胎盘吸附在子宫壁,半面凝成脐舟在血浪中沉浮。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正被青铜脐带拖出产道,而握着接生剪的竟是三百世后的裴雪衣。剪刃寒光闪过时,初代药王的子宫突然爆炸,飞溅的青铜碎片化作暴雨。
暴雨坠地凝成命牌森林。
每块命牌都映着他某世的罪孽:有将产妇炼成鼎器的,有把新生儿做成药引的,最近那块竟显示他亲手将苏晚晴缝入星龙逆鳞。裴雪衣的接生剪突然调转方向,刃口抵住他眉心:\"三百根因果线,师兄想先剪哪根?\"
海底突然浮起青铜碑林。
碑文记载的并非罪状,而是段被抹去的接生记录:\"天鼎元年霜降,林氏娩双胎,长男啼哭化鼎,次男缄默成枢。鼎者食母血肉,枢者噬父神魂......\"当林墨读到\"双胎脐带缠颈而亡\"时,整片青铜海突然沸腾。
万千胎盘同时炸裂。
涌出的不是血水,而是裹着胎粪的星砂。砂粒在空中重组成三百艘脐舟,每艘船头都站着个林墨的轮回身。当所有接生剪同时挥落时,初代药王的嘶吼突然化作解脱的叹息。林墨耳垂的朱砂痣突然坠落,在虚空燃烧成火把。
火光中,海底最深处升起尊青铜像。
那是两个脐带相缠的婴孩,一个胸口刻着药王鼎,一个眉心嵌着命牌。当林墨的指尖触及雕像时,缠绕他三百世的因果线突然绷直——线头另一端,赫然连着裴雪衣腕间深藏的饕餮纹。
\"原来师妹才是...真正的鼎枢......\"
林墨的元婴突然爆开,溃散的灵光尽数涌入青铜像。当双胎婴孩的脐带自行解开时,整片青铜海突然干涸,露出海底密密麻麻的产床遗迹。裴雪衣手中的接生剪突然坠地,刃口映出她从未示人的秘密——腕间饕餮纹深处,藏着枚与林墨同源的朱砂痣。
初代药王的叹息随风消散。
青铜像的双胞胎突然睁眼,一个化作药王鼎没入裴雪衣丹田,一个凝成命牌落入干涸的海床。当最后滴青铜髓液渗入地脉时,林墨残留的耳语在废墟间回荡:\"脐舟渡厄处...方见髓海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