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海光漫过秦天雷的身影,将他镀上一层不真实的金色轮廓。他吐出的话,却让林东心脏骤停,呼吸困难,胸腔里闷得发慌。
“所以,九衍道人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了‘锚’?”林东喉咙发紧,吐字艰涩,“一个祭品?”
秦天雷脸上神情变幻:“不是祭品,是桥梁。你的星域血脉最纯净,只有你能承受海妖完全觉醒的力量,并引导它。”
远处,尖锐的破空声响成片,越来越近,显然有大批修士赶来了。
秦天雷猛地一挥袖袍。
嗡——
一道紫色光幕凭空出现,笼罩了整个海湾,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我给你们争取点时间,”秦天雷语速加快,“去北冥海,找混沌钟,那是第五把钥匙。拿到它,你才能明白你到底背负着什么。”
林东扯了扯嘴角,带着几分自嘲:“背负?被当成锚,永远困在这个世界和那什么方舟之间?”
“你以为那是囚禁?”秦天雷反问,语气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意味,“九衍选你,因为只有你,能在那个位置上,还记得自己是谁。换了别人,魂早就被海妖吞干净了。”
这话钻进林东心里,让他不由自主地低头看自己的手臂。
蓝色的纹路在皮肤下潜伏,幽幽暗暗。
“我不明白,”徐婉清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急切,“如果九衍道人计划让林东当锚点,为什么又说血誓是错的?这不都是一个结果吗?”
秦天雷摇头:“天差地别。做锚点,林东还是人,只是作为方舟和修真界的连接;可血誓是要他彻底净化海妖。一旦净化完成,方舟就会重启离开,所有身负星域血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会被强制带回方舟,彻底变成星域遗民,不再是人。”
“那我刚才立的血誓……”林东的心沉了下去。
“除非找到破解的法子,不然,你只能走那条路。”秦天雷语气沉重,“破解的关键,就在北斗七星连珠那天。到时候,你必须集齐所有钥匙和碎片,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林东攥紧拳头,指甲抠进肉里,血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掉。
他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往前一步是深渊,后退一步也是绝路。
“你为什么要帮我?”林东抬眼盯着秦天雷,“你追杀了我这么久,现在又放我走?”
秦天雷脸上露出一抹苦涩:“我们都是九衍的棋子。他什么都算到了。我追你,是逼你快点成长;现在放你,是因为时候到了。”
他摸出一枚玉简,丢给林东。
“拿着,北冥海的详细地图,还有混沌钟的线索。三个月,记住了,只有三个月。七星连珠之前,你必须准备好。”
林东接住玉简,入手微温。
他沉默了一瞬,忽然问:“如果我选择净化,让方舟离开,修真界会怎么样?”
“崩塌。”秦天雷答得斩钉截铁,“方舟是这个世界星力的根源。它走了,整个修真界会慢慢失去修炼的根基,最后退回凡人时代。”
“那……那么多修士……”林东低声说。
“除了带星域血脉的,其他人都将失去一切。”秦天雷补充,“而带血脉的,你,我,所有这些人,都不再是人了。”
轰隆!
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紫色的光幕剧烈震颤起来。
秦天雷脸色骤变:“他们破阵了,快走!”
林东不再迟疑,一把拉住徐婉清的手。
“走!”
两人朝着海边飞奔。
远处的渔村破败不堪,显然荒废已久。
但在最靠近海的地方,却泊着一艘不起眼的老旧渔船,孤零零的,好似专程在等他们。
“那船……”徐婉清有些讶异。
“管不了了!”林东纵身跃上船板,顺势将徐婉清也拉了上去。
这船看着破,里面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备足了食物和淡水。
林东没时间细想,手脚麻利地解开缆绳,扯起风帆。
说来也巧,一阵海风正好吹来,鼓满了帆布。
船身晃悠悠地离岸,滑向海面。
几乎是同时,岸边传来杂乱的呼喝声。
几十道身影冲破了秦天雷最后的阻碍,气势汹汹地扑向海滩。
“拦住他们!”领头那人厉声大喝,手中法器光芒暴涨。
秦天雷猛地冲上高空!
周身噼啪作响,紫色的电光缠绕,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紫霄雷罚!”
他一声长啸,天空中炸开无数刺目的紫雷,轰隆隆砸下,硬生生将那群追兵拦在岸边!
雷光映照下,船已经离岸很远了。
林东最后看到的,是秦天雷那个孤零零的背影,还有他无声张合的嘴。
那口型分明是:“七星连珠,北冥海心。”
渔船借着海风,一头扎进了茫茫大海深处。
徐婉清站在船尾,岸边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她秀眉紧蹙:“秦天雷……他图什么?”
林东捏着那枚温热的玉简,没说话。
过了好一阵,他才低声道:“大概……他跟我一样,都是九衍道人棋盘上的子儿。那老家伙早就把路铺好了,我们不过是按着他的剧本走。”
“那我们现在……”徐婉清看向他。
“北冥海心。”林东抬起头,望向大海尽头那个模糊难辨的黑影,“去找混沌钟。”
船在海上走了三天三夜。
这片北冥海域,跟林东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片海都截然不同。
海水是那种沉闷粘稠的黑蓝色,深不见底,水面下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天总是灰的,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太阳的光透不下来多少,只有一片惨淡的白。
最瘆人的是,这里连只海鸟、一条鱼都看不到。
整片海死气沉沉,只有船破开波浪的声音,哗啦,哗啦,永无止境。
第四天,天刚蒙蒙亮。
林东猛地睁开眼,从短暂的假寐中惊醒。
怀里的九衍剑嗡嗡震个不停,发出清越的颤音。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海妖之力也跟着翻腾起来,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什么的冲动从心底最深处涌出来。
“到了。”林东站起身,几步走到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