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阎走到桌子前面,端起临走时喝剩下的凉白开,喝了一口道:
“张哥,你说那个王老七得有啥能耐呀?”
“猜不着。”张竹皱起眉头,“我也纳闷,你说那李二虎咱跟他无冤无仇。
他要人没人要家伙没家伙,就算没听过咱也得听过我二叔呀,为啥还偏偏针对咱呢?”
“那谁知道了?”冯阎放下水杯,不以为然地舔了舔嘴唇上的水。
两人沉默片刻后,张竹转了话题,仰起脸问:“对了,网吧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一直在办。”冯阎在屋子里东摸一下,西扯一下,根本没看张竹一眼。
“机器啥的都运过来了,就等着往屋里装了。”冯阎说着说着忽然收住话头,在房间里的鱼缸前面停下脚步。
他张开嘴巴,举起双手摁在鱼缸上,把脸也贴了上去。
双眼像一只饿了三天,见到老鼠的流浪猫一样,紧紧盯着鱼缸里正在游动的,两条不大的锦鲤。
张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起身拉起冯阎的胳膊往外走去,“先跟我去带人把机器装上。”
冯阎浑身一抖,险些摔了跟头。
临走时还不忘指着鱼缸里的锦鲤,嚷嚷道:“哎等一会儿,你把那两条鱼搬我屋里呗。”
“哎呀不给!”张竹无情地把他拽走。
开门时留下有些令人发笑的一句:“璐怡在家好好看家。”
“啊?”张璐怡惊讶地张开嘴巴。
紧接着快步迈到窗前,看着外面一个又一个手拿AK的小弟,说了句:
“这还用我看吗?”
“叮咚——”手机这时响了一声。
张璐怡想都没想,立刻露出满脸笑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沈梵发来的消息。
屏幕亮起,果真如她所料。
上面写着:“我跟你讲哦,今天我们东云区有个黑恶势力叫李二虎,让人给收拾了,不知道是谁干的。”
张璐怡回头望了一眼,捧着手机往后轻轻一跃。
只听床板“吱嘎”一声,张璐怡落在了张竹的床上。
他笑嘻嘻地打字回复:“那不就是我哥吗?”
没过一会儿,沈梵的消息再次发了过来:“哇!咱哥那么厉害呢?真没想到。”
“那是!我哥现在可是虬霄区的一把大哥呢。”
“……”
张璐怡勾着嘴角,两根大拇指不断在屏幕上跳动。
银铃般的笑声在房间里此起彼伏。
自从和沈梵谈上恋爱,她几乎每天都是这个状态。
谁知聊着聊着,沈梵的一条消息,让张璐怡的脸色骤变。
“你说咱俩处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啥时候跟你哥说呀?”
张璐怡抿着嘴唇,神情浮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她打字回复:“不知道,我哥管我管得可严了。就今天我找理由想去东云区找你,他都得让人在那儿接我。”
沈梵那边很快回了消息:“那咋办啊?咱不能总这么偷偷摸摸的呀。”
张璐怡叹了口气,斟酌许久才回出一句:“我哥这段时间很忙,等他忙完我跟他说。”
他知道,即便是和张竹说,也基本不会得到同意。
但她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因为沈梵是她此生以来,除了张竹和冯阎外,对她最好的男孩儿。
沈梵见此也只好妥协:“行吧。”
“唉——”又是一声长叹从张璐怡口中吐了出来。
她熄灭屏幕,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幻想中的甜蜜爱情,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落到她头上啊?
……
时间转眼来到第二天。
一辆黄蜂色的机车宛若一道金黄闪电,在东云区的街道上飞驰。
“嗡——嗡嗡——”
只见冯阎头戴黑白色头盔,上身一件黑色皮夹克,下身一条陈旧的黑灰色牛仔裤。
他双手紧紧握住机车的车把,向约好的酒楼疾驰而去。
再看张竹,则坐在冯阎身后,戴着和他一样的头盔。
只是状态……
他抱住冯阎的腰,脑袋沉重地耷拉在肩膀上,跟着机车震动的频率一上一下,随风飘荡。
“嗡——”
冯阎把车停在昨天和李二虎谈话的酒楼。
两人摘下头盔下了车,在酒楼前叉开双腿,并肩而立。
腋下夹着头盔,眼神坚定地望着酒楼。
冯阎把头盔挂在车把上,自信满满地说了个:“走!”
话音刚落,只见张竹犹如一摊粘液似的,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哎哎哎!”冯阎不顾摔在地上的头盔,连忙扶住张竹。
张竹摇了摇头,迷迷糊糊地指着冯阎的鼻子,“我再坐你这玩意儿一回就是狗。”
“那你喜欢当狗就当吧。”冯阎嘿嘿一笑,扶着张竹缓缓迈入酒楼。
毕竟……谁知道以后呢?
两人来到事先和李二虎约好的五零九包间。
来到包间门口,张竹倔强地挣开冯阎,向里面望了望。
只见李二虎正用双手遮着嘴唇,脸上贴着一道又一道的创口贴。
旁边正坐着一名身穿深蓝色西装,嘴唇上挂着一圈粗黑胡须的中年男子。
那人应该就是王老七。
王老七一手放在桌子上,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另一只手搭在椅子上。
他上下打量着张竹和冯阎,眼里透出一抹隐约的鄙薄。
在他身后,还齐刷刷伫立着足有十名小弟,底气自然十足。
两人并肩踏入包间。
包间和昨天没多大差别,依旧在桌上摆了几排啤酒。
张竹没好气地问了句:“你就王老七呗?”
说罢,他拉出椅子就要坐下。
怎料王老七一句话,瞬间让他即将落下的身子悬在半空:
“进门不叫声七哥你他妈坐你妈呀?”
张竹缓缓抬头,狠狠瞪视着王老七。
一抹寒芒在他的眸子里闪了一刹。
身旁的冯阎也做着几乎一样的动作。
只听“啪”的一声。
张竹把椅子往地上狠狠一砸。
随后一脚踏到桌子上面指着王老七,冰冷地说了句:“你想咋的?”
刹那间,包间里满满充斥着火药味。
冯阎顿时不知所措地看着张竹。
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劝他好好谈事的张竹,今天反倒成了第一个动手的?
王老七冷笑一声,身后的小弟也开始蠢蠢欲动。
他抬手拦住他们,对张竹说道:“你这一来就摔椅子,又把脚放桌子顶上的,没人告诉过你我是南云区一把吗?”
“你算干嘛的呀?”张竹从腰间抽出短刀,继续指着王老七,“我今天就要建材。”
“那李二虎的伤怎么算?”王老七大喝一声,猛地拍了下桌子。
张竹瞥了一眼满脸伤痕的李二虎,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他仔细翻找了一遍脑海中的记忆……
没错,就是那次捅了李海山以后,李志强向自己要说法。
但现在李海山都炸飞了,一个王老七又算老几?
张竹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用短刀捅大腿。
而是低头咬着后槽牙,憋了好一会儿。
趁着王老七等人愣神之际,他忽地抄起桌上的啤酒,朝着王老七的脑袋甩了过去。
“啪——”
酒瓶在王老七的脑袋上像个烟花似的炸开。
啤酒混合着鲜血,从王老七的脑袋上淌下来。
在场众人全都傻了眼。
“你他妈打我大哥?”李二虎大吼一声,起身朝着张竹挥拳。
冯阎半路拦截,一脚踢中李二虎的胸膛,把他顶在墙上。
随即从身后抽出钢管,抵在李二虎的下巴上,“消停眯着。”
大战一触即发。
小弟们见状纷纷拔出手枪,上膛对准两人。
只听一阵“咔嚓”声。
冯阎扭头一看。
十支枪口正对着他的额头,时刻做好开枪准备。
没想到他们谈事居然带着手枪。
冯阎微微一怔,向张竹瞥了一眼。
张竹自然是一脸淡定,面对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
即便死神镰刀,已经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架在脖子上。
但他依然像是在看一群小孩儿打闹一样,静静注视着这群小弟。
王老七抓了抓头发上的碎酒瓶,拿出手枪往桌子上一拍。
这回包间貌似成了王老七的主场。
“呃……”冯阎尴尬地转过脑袋,看向李二虎。
李二虎当即一拳打倒冯阎,上前狠狠踩住他的胸膛。
“哎等会儿!”冯阎吃痛大叫,抓着李二虎的脚踝,“我刚才没使这么大劲!”
“闭嘴!”李二虎一拳砸在冯阎的面门上,叫他住了口。
王老七抬枪对准张竹,对着他扬了扬眉毛,挑衅地说道:“这把知道怕了?”
但他似乎小瞧了张竹。
“我怕什么?”张竹眼睛一瞪,拉起王老七持枪的手,把枪口抵在额头上,咬牙说道:
“有种你就毙了我俩!”
“不是张哥!”冯阎叫停张竹,赶忙大喊:“怎么能是俩呢?”
王老七愣了愣。
这种要求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说。
他呵呵一笑,轻轻拉动枪栓,“现在就送你上路。”
就在众人即将扣动扳机,冯阎以为将要驾鹤西去之时。
张竹面无惧色地盯着王老七,紧紧握住刀柄,说了句:
“你现在就可以弄死我,但我提醒你一句,今天跟你谈的人不是我。”
王老七眉毛一拧,“那谁跟我谈啊?”
“我跟你谈。”李平江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抬头向着门口望去。
只见李平江双手插兜,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
“江……江哥?”小弟们面面相觑,七嘴八舌地嘟囔道:
“前段时间炸七哥弟弟公司那个就是他吧?”
“对就他,当时还有个叫松九的,说是都把王老八八哥从五楼窗户炸出去了。”
“当时我二舅在那儿拖地,给我二舅脸都炸黑了……”
“……”
听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冯阎微微皱眉。
看来李平江当上四区一把之后,的确做了不少大事。
虽然只有李平江一人,但众人还是哆哆嗦嗦地把枪收了回去。
李平江若是出了什么事,谁知道松九会不会带人把在场所有人杀光。
“江……江……江哥……”王老七满眼恐惧地看着李平江,把抵在张竹额头上的枪缩了回来。
在张竹说出那句:“今天跟你谈的人不是我。”的时候。
他想过千千万万个那人的身份。
但打死他都没想到会是李平江。
李平江走到包间中央环视一圈,目光在李二虎身上逗留许久。
他指着李二虎问道:“我都进来了,你还这么踩着呀?”
众人望向李二虎,只见他像没看见李平江似的,依旧踩着冯阎不放。
李二虎,真的虎。
就在这时,诞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王老七拿起手枪,对准李二虎大喝:“你他妈瞎呀?松开!”
没等李二虎反应过来,张竹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骂了句:“松开没听见吗?”
李二虎踉跄地后退几步。
冯阎狼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鞋印,立即站到李平江身后寻求庇护。
局势再度逆转。
主演的头衔一下子从王老七,移到了李平江身上。
李平江拉出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平静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杀气。
“刚才拿枪指着这俩孩子,啥意思啊?”李平江轻声问道。
“我……我我……我不知道他俩是您的人,要么我能吗江哥?”王老七支支吾吾,险些吓哭。
“诶?”李平江眼神四下飘动,像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我记得你应该比我大,叫哥不合适吧?”
闻听此言,王老七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捣蒜般地点头,“合适合适,不管从哪方面论都应该叫哥!”
李平江冷哼一声,鄙夷地看了看王老七,问出一个让王老七和那十名小弟们,汗毛直竖的问题:
“刚才你们还拿枪指着他俩呢,我一进来就看你们不指了,要不你们指我一下,让我也感受感受怎么样?”
听到这话,王老七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哀求:“江哥我错了,你整死我我也不敢呐!”
“那没事,我让你感受感受。”李平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对讲机,贴在嘴边说了句:“小云,给他们听听响。”
话音一落,只听楼下“噼里啪啦”,传来一阵足以震碎耳膜的枪声。
吓得王老七、李二虎还有那十名小弟,连忙捂住耳朵。
“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