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考场在贡院,共分三场
一场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
二场试论一道,判语五条,诏,诰,表内选答一道
三场经史策五道。
本次恩科乃是为故江都郡公赵昇祈福,天子明旨免去复试,只考四书经义,故此会试只需三天。
虽然时间减少了三分之二,可该有的流程依旧一点没少。
特别搜身之时,将人扒的精光,全无一丝举人的威严。
别说衣物了,就是干粮都掰开揉碎了。
陈牧领了三根蜡烛,夹着笔墨砚,抱着被掰成小块的干粮,进了号房。
“嘎嘣”一声锁响过后,陈牧看着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的号房,不由得叹息道:“国朝就不能把这地弄得好一点么?”
“诏狱里都比这宽敞”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毕竟官儿们这辈子是不会进考场了,然而昭狱可就说不准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呐”
陈牧将东西放下,干噎了块干粮,将有些年头的棉被一裹,开始呼呼大睡。
他身子还没养好,此时脑子还有些混沌,想做好文章,脑子不清楚是万万不行的。
不多时差役过来发放考题,一看顿时乐了。
“诶呦,这位举人倒是心大呀”
一传十,十传百,陈牧不知不觉间,倒是成了此次恩科一景,就连新任主考督查院右都御史纪诚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特意路过看了一眼,不禁摇头不已。
“现在的举子呀”
.......
陈牧这一觉就睡到了当夜子时,晃晃头起来吃了点东西,倒头继续睡。
好家伙把不住巡视的差役们都看傻了。
“敢情这位爷是来贡院补觉来了?”
到了第二日正午,陈牧总算睡够了,简单吃了点东西,撕开了那装着考题的袋子。
打开考题只看了一眼,陈牧便是两眼一黑。
“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
“狗吧,又是截搭题?”
正常科举出题,都是从四书五经中抽出一句作为考题。
可随着时间推移,四书五经中能抽出的字句渐渐稀少,总不能用前朝的题考本朝举子吧。
最后也不知哪位大聪明想了个办法,分别从两本书中各抽出半句放在一起,是为截搭题!
此方法一出,立刻大受欢迎。
无论哪级科考,主考官都不用再为考题发愁了。
只是苦了应届的考生们了。
陈牧虽然吐槽,可也只能无奈的开始破题。
“乃是人而可以不知鸟乎?”
“对了,出自大学,原句是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后一句穆穆文王,穆穆?”
“出自诗经,穆穆文王,与缉熙敬止”
“诶,堂堂周文王,和鸟放到一起,不亦悲乎”
既然找到了出处,接下来就要把两句话给联系起来。
当然说一句胡扯也不为过。
陈牧经过上次会试以及这些时日的苦读,其实有了一丝那隐晦的心得。
那些会试高中的文章之中,并非都是精品,甚至有些同年份的文章,很容易便能区分出高下。
然而事实却是高下颠倒,为何?
盖因主考官个人意志决定的。
具体到本次科举,陈牧对如今的主考官不甚了解。
可他了解朝局呀!
如今可以说是小皇帝对太师党徐徐清算之时。
而太师党失去了顶梁柱,虽然依旧势力庞大,却如无头巨人,根本无法有效反击,甚至根本无从反击。
老太师赵昇为官数十年,政敌无数。
可有一点哪怕是死仇也是认可的,那就是此人绝无司马仲达之嫌,可谓一心为国之人辈。
他留下的庞大势力,自然从根本上就失去了对抗皇权的底气,被清洗分化,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如此朝局之下,不管这个主考官现在是哪一派的人,总归大不过皇帝的人!
“既然如此,我文章中就突出一个忠,忠君的忠!”
主意既定,剩下的便是仔细推敲,在八股文的框架内,将文章堆砌的华美。
此事自然难不倒陈牧,思量片刻便在稿纸之上开始写就初稿,修修改改了一日光景,终于写就了一篇满意的八股文章。
“好,有此文,不说会元,中个贡士还不是探囊取物!”
“我就不信,满朝公卿谁敢把我这文章罢落”
这位爷在文中极尽忠君之言,对国朝之赞美自己看了都有些脸红。
要知道这可是陈牧!
脸皮厚如城墙的陈牧!
可想而知此文已到何种程度。
修改好了初稿,陈牧便郑重的提起笔,以标准的馆阁体将文章书写到答卷之上。
一篇八股文不过五百字,陈牧愣是写了整整一下午。
写完之后不放心,又仔细检查了两遍,确认无一处不妥,这方长出一口气。
“成了!”
陈牧又蒙头大睡了一夜,醒来后将最后一点吃食消灭干净,等差役收走了答卷,拍拍屁股溜达出了贡院。
他人虽然走了,却永远留下了春闱睡神的传说。
很多很多年之后,有一名叫袁牧的读书人闻听此间传闻,当即挥毫泼墨成诗一首。
槐烟三日烬,烛泪五更残。
梦去登云易,酣于得月难。
莫言稽古力,鼾睡亦弹冠。
且看燕京道,金鞍耀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