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这番作死的操作,不光惹得小皇帝雷霆震怒,也令吴瑾气的直哆嗦。
可无奈这个陈牧他只能保,非保不可!
这里并非是因为他多次明里暗里推荐陈牧的缘故,其中还有隐情。
这个吴锦别看长得齿白唇红一副少年模样,其实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只是看着年轻罢了。
他生在浙江淳安县,自幼家贫,家中只靠二亩薄田过活。
可偏偏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在他九岁那年淳安发了一场大水,波及数县。
一时间哀鸿遍野,饿殍遍地。
偏偏那个时候,正是先帝和朝臣们因为长公主之事顶牛的时候,朝政荒废之下救灾的事就被耽搁了。
祖父母饿死了。
父母把最后的吃食给了两个孩子,活生生的也饿死了。
为了他这个独苗,他姐姐一狠心一跺脚,把自己卖进了青楼,用卖身的银子买了点粮食,总算是让吴锦挺到了朝廷救灾粮下来。
可但凡大灾之年,总有各种不法之事,小小的吴锦没有家人照拂,很快便被人掳走了。
后来一路转卖最后被一个公公看上,净身入了宫,成为了伺候当时的三皇子的一位普通小太监。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曾经的三皇子已经成为了当朝帝王,小太监吴锦也成为了司礼监排的上号的总管太监,仅次于掌印和禀笔的第三巨头。
可终于有能力拯救姐姐的时候,却发现多年前自家姐姐还未出阁便被人赎了身。
多方打探之下仅仅知道那是一位被他姐姐以一碗稀粥救了性命的行商。
济南人,姓陈!
没错,这吴锦正是陈牧的亲舅舅!
当初翻看陈牧卷宗的时候,他便起了疑心,通过探子一查却发现人是对上了,可姐姐已经故去多年,连姐夫都去了。
只留了陈牧这么一根独苗!
正因如此,吴锦才不遗余力的给陈牧说好话,递台阶,甚至去年亲自去了一趟苏州传旨,就为了见一见陈牧这个亲外甥!
这次他也是想让陈牧在小皇帝身前多露一下面,否则你当吴瑾疯了路上遇见个人就带回宫面见皇帝?
结果谁能想到他这个外甥脑袋被驴踢了,居然还跟皇帝犯起了倔。
这不纯纯是找死么!
可纵使这样,吴锦也得想办法救呀。
谁让那是亲外甥呀!
“陛下,从李冲一案可知,此人对陛下对朝廷可谓赤胆忠心”
“而从其宁愿舍弃唾手可得的功名,也要保持本心不参加恩科来看,更说明此人品行高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眼下更是宁可引颈就戮也不出卖刘侍郎,足见其禀性纯良,实乃重情重义之辈”
“此等贤才,年方二十便已是如此,稍加培养足可成为未来数十年的国之利器,请陛下三思”
吴锦陪在小皇帝身边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竭力举荐他人,为此甚至言语都有些冒失。
朱君洛强忍住心中杀意,有些不解的看向吴锦,片刻后嗤笑一声。
“你收他钱了,这么为他说情?”
一听这话,吴锦就知道这事成了!
当即咧嘴一笑,语气竟颇为俏皮。
“陛下,奴才如今在司礼监也算个人物,他一个小小举人,还入不了奴才的眼”
小皇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愣是说了句粗话。
“哼,屁的人物,别忘了你前面还有好几位呢,熬走再说吧”
“奴才眼中只有陛下”
“闭嘴吧”
小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滚出去,往那一跪像幼时你捏的泥雕,平白污了朕的眼睛”
吴锦吓的一缩脖,慌忙再次请罪:“奴才失言了,请陛下责罚”
小皇帝根本没搭理他,气呼呼的一甩袍袖绕过重重帷幕离去。
吴锦等了半晌,这才心有余悸的站起身来,抬手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万幸,万幸呀”
皇帝这生物都是多疑的,今天他的话实在太多。
若非多年感情在,恐怕此刻已经下了大牢了。
想起自己早逝的姐姐,吴锦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诶,能救下这孩子,我就是死了也对得起姐姐了”
相比于吴锦的坦然,陈牧此刻冷静了下来,晦的肠子都青了!
“尼玛,皇帝不会真杀了我吧?”
“陈牧呀陈牧,你真是死催的,那是皇帝呀”
“诶呀,这可如何是好?”
可惜哪怕陈牧脑子再好用,此刻也不顶事了,只能保持着造型等待最后的宣判。
陈牧不由得心内高呼:“陛下,我陈牧是忠臣呀,忠臣呀,您可不能错杀忠良呀”
“那是要写上史书的呀”
陈牧心下不住祈祷之时,脚步声传来,吓的紧闭双眼的陈牧不由得一个激灵。
“不是来砍我的吧?”
“听脚步声不疾不徐,应该不是吧”
“要真是怎么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跟皇帝服个软一点不丢人!”
“陛下臣错了!”
陈牧那求饶之声已经都到嗓子眼了,猛然间就感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随即便是一声长叹。
“诶,你呀,你呀,跟咱家走吧”
是吴锦!
顷刻之间陈牧那满是乌云的心门就像开了两扇窗似得。
敞亮!
陈牧有心再装腔作势一番,不过终究胆虚,赶紧爬起来躬身一礼。
“多谢公公相救之恩”
虽然寝宫内的对话他是听不见,可能让小皇帝回心转意放了他,恐怕少不了这位大太监的功劳。
况且就算不是,这个人情也得记下,这个人脉也得交下!
这位可是陛下身边的近侍太监,平时想结交还没门路呢!
“将来若有吩咐,陈某万死不辞!”
“放你是陛下的意思,与咱家无关”
陈牧立刻翻身跪倒再拜:“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随我出宫”
吴锦脸上虽然挂着一丝笑意,可一双眼睛几乎都要喷火!
这也就是身份使然自己没办法收拾这小子,否则非得替早逝的姐姐教训他一番.
陈牧那是多机灵的人呀,跟邮轮上的耗子似得,立刻感觉有些这吴锦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对。
不过他可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一个舅舅!
当年陈母病故之时,他还年幼根本不记事。
而他母亲还有个弟弟这个事,整个陈家只有陈父知道。
随着陈父呕血而亡,这个事便根本无人和他提起。
此刻他想到的是自己这一番冒失的举动,可能惹恼了这位带自己进宫的大太监。
毕竟宫中朝中俱为一体,有些潜在规则是相通的。
譬如洪武朝的功臣之首的李善长,最后杀头的罪名之一,便是因为他推荐的胡维庸谋逆!
虽然都知道怎么回事,可道理是一样的。
今日陈牧脖子一挺玩了一把强项令,恶了皇帝,恐怕这个引荐他的大太监,也吃了不少瓜唠。
想到此处陈牧立刻琢磨开了,脑海中快速的过了一遍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拿的出手的。
“幸好幸好”
“就它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呀”
俩人一前一后直奔宫门而去,当走到无人的宫道之时,陈牧一看四下无人立刻快步上前。
“公公,我们这就走了?”
说话的同时一张金票已经出现在手,不着痕迹递到了吴瑾手边。
“多谢公公”
吴锦眉头一皱,快走两步拉开距离,
“禁声”
“啊?”
陈牧傻了,这年头怎么送礼还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