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见李冲提笔欲书却再也不动,满脸惊恐仿佛见了鬼一般,眼睛一眯便上前询问
“伯父,伯父您怎么样?”
在陈牧呼唤声中李冲陡然惊醒,随后就像摆脱毒蛇一般,一把将刚刚蘸好墨汁的毛笔扔出数丈。
满脸煞白,冷汗狂冒!
陈牧一把将其扶住
“伯父?”
李冲陡然发出一声惨笑,看向陈牧的双眼满是绝望。
“孩子,你可知为何他们要陷害于我?”
“侄儿不知”
“我也是刚刚想通啊”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李冲这个小小的扬州知府,而是想通过我,去算计兰儿她外公卢尚书”
“说的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见李冲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陈牧心道
“果然如此”
今日晚间他一番抽丝剥茧,便隐隐有所猜测,只是受限于层次,根本接触不到太多的信息,实在难以肯定。
如今李冲神情恍惚,岂不正是问询的好时机?
陈牧以难以置信的口吻惊呼道:“伯父,你是说他们想算计卢尚书?他二人哪里来的胆量去算计当朝礼部尚书?”
“这牵扯到朝中党争,他二人也只是马前卒罢了,说不得连现在的应天巡抚刘大人,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那伯父,这又当如何?”
李冲惨然一笑,徒然坐倒于地
“完了,李家完了,全完了!
“既然他们想通过我算计岳丈,那就不会在给我辩白的机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只怕连你今日能够进来见我,也是他们的算计之一,他们就盼着我写下这封求援信呢”
陈牧见李冲失魂落魄神思不属,眼中精光一闪,连忙哭拜于地
“伯父啊,若世事真如此,那萱儿怎么办?”
“她才十五岁啊”
“求您老想办法救救她呀”
李冲看着哭倒在地的陈牧,又想到若谋反大罪坐实,自己全家的下场,不由得是肝肠寸断,老泪纵横。
“老夫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救她呀”
陈牧猛然抬起头来,猩红的双眼直视李冲。
“伯父一定要救萱儿!”
“有萱儿在,就算伯父此次大劫难逃,亦终有平反昭雪的一天”
“昔日赵家仅剩一孤儿,亦能后来三家分晋”
“桓家全族被杀只逃一子,百年后便灭了他司马家全族”
“岳武穆惨死风波亭,二十年后亦平反昭雪”
“只要萱儿在,就还有希望啊伯父”
听了陈牧的话,李冲脸色数变,立刻陷入沉思之中。
陈牧也不继续请求,只是跪倒不起。
二人一坐一跪,久久不语。
良久,李冲长出一口气,缓缓起身对陈牧道:“你说的对,跟我来”
李冲走到书案前,再次拿起一只笔,微一沉吟,便唰唰动笔写了一封信。
陈牧侧目看去,正是写给卢尚书的求援信!
写好之后吹干墨迹,李冲将其交于陈牧嘱托道:“我所料不错,你出去后这封信就会被搜走,你不要反抗不要挣扎,保存自身要紧”
陈牧不解:“伯父这是为何”
“你照做便是”
李冲并未解释,而是转身解开官袍,脱下白色中衣铺在桌上,咬破手指以血为墨。用笔在衣服上写下一封血书,等血迹干透,李冲又命陈牧将自己里衣换下,穿上血衣。
“孩子,你出去后若遇人搜查,不要反抗,将书信交于他人,便会放你离开”
“你且记住,千万不要在扬州停留,立刻回到济南去”
“我所料不错,萱儿和你伯母最终会安然无恙的也回到济南”
“到时你将这封血书交给萱儿,让她伺机交给她外公,这样我李家便会沉冤得雪了”
陈牧默默换上中衣,哽咽不已
“那伯父你呢?”
李冲摇摇头,竟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我自有去处,你不必挂怀”
“孩子,伯父当日对不住你,难得你情谊深重,如此境地依旧不计前嫌弃冒险前来”
“受老夫一拜”
说着竟然躬身一礼!
陈牧赶紧拦住慌忙跪倒在地
“伯父何出此言,折煞侄儿了”
李冲看了陈牧半晌,心中不住的权衡利害,最后终究下定了决心。
“你来扬州数月,我看得出来,你对萱儿颇有情义,现在老夫想将萱儿终生托付于你”
“你可愿意?”
陈牧当即大喜,立马拜道
“岳父在上,受小婿一拜”
李冲强自堆笑,受了陈牧一拜,随后将其亲手扶起:“牧儿,你去吧,以后好好对待萱儿”
“岳父放心”
陈牧又是深施一礼,这才转身离开房间。
李冲看着陈牧出去后旋即又被紧紧关上的大门,愣愣的出神。
良久李冲长叹一声,轻吟道:“去休去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夫人,为夫先走了”
“萱儿,好女儿,要好好活着啊”
“陈牧,别让老夫失望,否则老夫化作厉鬼也必来寻你 ”
一阵锣声响,子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