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大典三天前。上驷苑。
“希夷真人在哪呢?有圣旨,快让他来接旨。”
听到门口内侍官的声音,庄清云才从御辇底下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端庄了一下心神,找了块靠门口的平地,规规矩矩地行礼如仪叩谢接旨。
“着希夷真人庄清云,三日后天子册封大典,奉御随驾。钦此。”
礼送宣旨的内官刚离开,御辇下又钻出两个人来,笑着和他道喜。
“我们就说不日必有圣旨,准您观礼。您看,这不是来了嘛。”
说话的大高个叫布静,和矮矮胖胖的姚远一样,都是正六品下的前天子府千牛卫亲卫旅帅。因为没有参与李承天的谋逆,保住了官职品轶,却也被调离了天子府,来到这个闲得不能再闲的司乘衙门,做了看护辕门的校尉。
庄清云一贯见面就是熟人的性格,才几天功夫便和他们熟络起来。今天司乘让庄清云检查御辇,看他手脚笨拙摆弄了半天车辇也没弄好几个简单的装饰,也不多问多说,两个人撩起袖子,把外罩一脱就跟着他钻到车辇下面动起手来。
“两位老哥吉言。说不想去看大典那是假的。本来职责在身,想着能在御辇出城时候,跟着跑一跑,也算看个热闹了。没想到,现在要我全程随驾。呵呵,可以看个全的了。”
“那可不是。一般的真人都进不了宫城,能在宫外皇城观礼都是殊遇厚恩。就算是外地远来的真君,职务品轶够得上勉强能进大殿,不还是得杵在门口,远远地看不真切?您这随驾的待遇,可比他们好不知道多少呢。”
想到也许真是天尊或者李为善对自己的厚待,也不多言,庄清云依旧挂着平时都笑脸,就往车底钻了下去。
布静姚远想劝他赶快回府准备,却怎么也拉他不住。认定他还是个“做事认真“的人,也就不多说什么,跟着继续忙活起来。
发鲸鱼乘时龙,礼官仪乘舆出。华钟自鸣,玉辂乃伸。和銮玲珑,天官景从。山灵护得八荒,灵神属御十方。雨师洗微,风伯清尘。千乘如天雷紧,万骑似雪纷纷。
元戎竟于旷野,戈鋋能扫彗云。羽旄漫天幻霓彩,旌旗拂地化锦霞。焱焱炎炎,吐焰生风,星星鑫鑫,扬光飞白。
天子仪仗里的李为善,考究皇仪,置供帐于云龙之庭。舒展帝容,陈百寮在清宇之间。龙袍明黄,日月为之夺目,玉带有光,山海为之摇震。举目三军雄壮,星辰为之拜服,放眼百官威严,万绿为之动容。
随着司仪袁乘风领旨,宣布弘孝天子李为善的册封大典正式开始。
天尊身后,一侧是三殿下李轲为首的天君皇女,以及皇族之中同辈长辈的星君,随驾而立。
跟着一群负责内宫事务的随驾真君神君的庄清云,排在为首的左卫大将军高大力身后,侍奉在另一侧。
待袁乘风宣读完毕,天尊迈着雄壮的步伐,豪情万丈地在这些随驾近臣的拥护下,走出大殿,高高站在云霄殿前,和天梯中央天子李为善一起接受着来着群臣的朝拜。
礼毕后,司空孙辅机,右仆射梁子房又领着战列两厢的文武百官,向弘孝天子李为善宣誓忠心,并行了三跪九叩的臣子大礼。一套繁文缛节,复杂而有序的宫内活动后,就是广孝天尊和弘孝天子出宫巡视,供天朝万民瞻仰的环节了。
两架御辇,在一众陪臣,无数侍卫的拥护下,缓缓驶雀天街,进入天京城。来自天朝各地的子民,无数番邦友邻的使节,或人或妖各个种族不限,全都挤在街头,叫嚣着热闹着观瞻圣颜。
“庄清云他人呢?让他不用在这陪朕了。去,叫他站到为善身边,去陪他的天子。”天尊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一个内侍官的带领下,庄清云一路小跑赶上前面的队伍。等他和掌领护卫的真君宣了天尊口谕后,庄清云才登上了李为善的御辇,对李为善行了臣子礼,又向刚刚被册封为天子宾客的师父袁乘风,新的天子府詹事余志宁见礼后,才乖乖地站到他们身侧。
一路巡礼,他站在车辇之上,在街坊人群中看到了古琴月,看到了墨奇墨缘智珠子,看到了师兄同门和京兆府的许多同僚,看到了周崇和商界熟悉的面孔,他甚至还看见认识了才不久的鹿沅和虎弼,以及几十年不见却也许终身难忘的万法和紫宇。
“琴月,星落地方小,我们那山里有什么,你也熟悉。一点心意,你别见外。恭喜你回家,也谢谢你邀请我们来你家里做客。”收下鹿沅的礼,古琴月开心地就像个看见娘家来人的小妇人一样,赶紧把她和虎弼往里拉。
“哇,这个庄清云。哦哦哦,伯阳真人的家,好大好美啊。”才刚进府,虎弼就被映入眼帘的仙山飞水,白鹤青鸾给镇住了。
“也是琴月的家。”鹿沅似乎看得出古琴月的心情变化,特意补了一句。“没想到这才几天没见,你那么快就适应这了。”
“姐,说真的,还远没有适应呢。其他不说,你看这一家子。又是胡姬,又是昆仑奴的,出门逛个街还要带着护卫。其他不说,到现在就连他们名字我都叫不过来呢。吃饭,服饰,家具一堆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弄。不过我是想明白了,既然来了,就好好的在这住着。这就是我的家。”
“这些胡姬,和当时你想去什么天君府做的歌姬一样吗?”虎弼说话从来不过脑子,他这话一出惹得古琴月和鹿沅都尴尬得笑起来。
“差不多吧。她们也是被下了封印,专门招待晚宴和在府里伺候歌舞的。不过,清云除了宴客一般不使唤她们。平时也由得她们随便干点家务什么的。只要不闯祸就好。”
“哇,伯阳真人晚上吃饭还要那么多人唱歌跳舞啊?姐,在星落好像只有宫里或者皇族府里有这些吧?”
鹿沅浅浅地笑了笑,算是回答了他。
“我刚来时候只有八个胡姬。后来天子硬是又送了八个来。说是伺候我的。百般推却不掉,也就都留下了。如果你喜欢看,晚上吃饭时候,让她们舞给你看。她们跳得可好了。”
早就心不在焉的虎弼嗯了一声根本没听古琴月的话,只是继续东张西望地好奇着府里的一切。看他既想什么都看看,又明显有些拘谨不敢碰不敢走的样子,古琴月连忙使人去请智珠子,问他有没有时间陪虎弼到处逛逛。两人一见面就发现彼此都是妖族,顿时少了八成生疏,没说几句就驾着云出去逛起来了。
“决定留下来了?”大典之前古琴月心里难受无人可说心事,还曾经偷偷跑去鸿胪寺找鹿沅哭过一场。
“嗯。不怕了。想明白了。”古琴月的脸上亮着自信的光。
“这样我也放心了。那天你和我说了心事,我也想过,实在不行就跟我回去吧。现在看到你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要光彩照人,突然发觉也许你在这里更好。可以活出精彩,活得绚丽多姿。”
“他也这样说。还说要我们将来常联系呢。他鬼主意多,前几年存了点钱。大典之前特意嘱咐我,只要你们没有公务需要急着回去,要留你们在家里住段日子。他还想请教你,和你一起做生意呢。”
一步跳到鹿沅身边,古琴月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不说这些了,我先带你逛逛这个冠燕群峰,再带你去看给你们准备的洞府厢房。你和虎长老可要多住几天,多陪陪我哦。”
“哈哈,好。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