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暑气一天比一天浓烈。这天也不例外,最高气温达到了35度的酷暑巅峰
。窗外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仿佛弥漫着蒸腾的热浪。姜安安因长期不规律的生活方式,终于中暑了,只能勉强咽下几口淡粥,扇风机的风吹在身上甚至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她站在房间里,心中盘算着是否该买一台空调。每到夏天,她总会冒出这个念头,可每年都因为嫌麻烦而不了了之。
真觉得自己快要变成干物了。最近连雨都没下,空气干燥得让人抓狂,酷热难耐。几乎每天都在家里四处寻找凉快的地方,懒散地生活作息早已乱成一团。
然而这天,姜安安却罕见地拖着疲惫的身体,心血来潮来到离家稍远的一座寺院,确切地说,是寺院背后的墓地。
墓地周围种满了高大的树木,枝叶茂密,仿佛在释放大量的阴气,让空气凉爽宜人。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带来一种扇风机无法比拟的舒适感。
姜安安站在墓地入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比家里凉快多了,出来走走还真不错。
她原以为夏季会有不少人来扫墓,可放眼望去,宽阔的墓地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和尚在角落里默默地扫地。和尚抬头看见她,轻轻点头致意。
“天气真热啊。”和尚随口说道。
“嗯,是啊。”姜安安小声应了一句,又买了一束线香。她站在墓地入口,再次确认周围确实没人后,才缓步走入一排排墓碑之间。
她在众多墓碑中找到了目标——“甄阜之墓”。
墓前摆放着一束新鲜的花,周围没有一根杂草,显然被精心打理过。
姜安安盯着墓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独自来扫墓这种事,和她平日的性格实在不搭,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她还是来了。或许是因为前几天和张晓霞的对话,或许是因为偶然翻出的那张照片,总之,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来到这里——甄阜的墓前,那个她高中的学弟。
姜安安点燃线香,摆上一束比墓前已有花束寒酸许多的小花,不一会儿,淡淡的烟雾和线香的香气弥漫开来,笼罩了四周。
“甄阜……”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她并没打算对着墓碑诉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没人……就说两句吧。”
“好久不见了……”姜安安开口,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闭上嘴。
甄阜是姜安安高中时低她一级的学弟,总爱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姜安安身后,跟着她跑前跑后。姜安安并未特别关照过她,可甄阜却似乎乐此不疲。
如今,甄阜躺在这座墓下——至少名义上是这样。她在姜安安高三那年自杀了。她从学校旧宿舍的屋顶跳下,结束了生命。当时,关于她自杀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校园欺凌,有人说是意外,但真相至今无人知晓。
所有认识甄阜的人都说,她不是会自杀的那种人。她不算特别出众,却总是带着过分明亮的笑容,真诚而坦率,和有些冷漠的姜安安完全相反。那样一个阳光的人,竟在大雨滂沱的一天,从旧宿舍屋顶纵身一跃,发现时早已面目全非。姜安安至今无法相信。
多年过去了,甄阜选择结束生命的那一幕仍像一根刺,扎在姜安安心底。她从未主动来扫过墓,甚至刻意回避这个地方。因为她害怕——害怕自己可能是推甄阜走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他们算不上朋友,更不是恋人,只是普通的先辈后辈关系。甄阜喜欢黏着她,姜安安偶尔会敷衍地搭理几句。同学常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姜安安总是不以为意地笑笑。两人之间只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相处。可她也不讨厌他,这是事实。
他总会认真听姜安安说话,有时默默点头,有时轻声附和。他是个怪人,却让姜安安感到被认可、被信任。
他曾说过,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姜安安当时随口敷衍着,从没当真。甄阜见她不感兴趣,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偶尔露出落寞的神情。
“学姐总是那么直率,真好。”他曾笑着这样说。
可后来,他的态度变了。她开始执着地提起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语气急切,硬要让姜安安明白什么。那时的他和平日判若两人。
姜安安被她的异常吓到,困惑之下冷冷地说:“莫名其妙,别拿你的莫名其妙烦我。”她甚至说了更过分的话。那时的她固执地认为,眼见为实,那些超自然的东西不过是胡言乱语。
她失望地看着他,觉得连这个学弟不可理喻。她的话深深刺伤了甄阜。不久后,他自杀了。
同学安慰她说不是她的错,可他的父母责怪她:“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姜安安无法否认,她不敢面对。她逃避了,从未正视他的死,甚至试图忘记他。
如今站在墓前,姜安安开始怀疑,他或许真的能看见什么。他不是会撒谎的人。那时的姜安安却不肯相信她。如今,她自己也觉醒了,亲眼目睹那些超自然的存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
她继续在便利店打工,或许是某种自我惩罚。她想知道,甄阜独自面对那些时,究竟经历了什么。她甚至怀疑,是甄阜把她引到这里,让她直面自己的偏见和罪恶。
“你恨我吗?”姜安安在心中喃喃自语,“是我害了你吗?”
姜安安低声说,“笑我也没关系,骂我‘现在知道我的感受了吧’也行。我那样对你,我……”
“——学姐”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姜安安一惊,转身一看,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黑发,红框眼镜,脸上带着一丝不安。毫无疑问是甄阜。
“为什么……那时候,你不信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哀伤。
姜安安愣住了。她盯着眼前的学弟,那模样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是你吗?”
“我好难过……”他喃喃道。话音未落,他的额头忽然渗出鲜红的血迹,一道道血线顺着脸颊滑落。
姜安安倒吸一口凉气,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她看着日向那张熟悉却沾满鲜血的脸,心跳加速。可就在她眨眼的瞬间,甄阜消失了。
“甄阜”姜安安喊道。她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墓地里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凉风吹过,额头的汗被风干,她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握紧拳头,心中满是震惊和愧疚。“她还在这个世界……因为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