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整个人仿佛被抽空。
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让牧天命站立不稳，趴在地上。
而地上，则是散落着琉璃盏的碎片。
每一片都晶莹剔透，宛如镜面一般，反射出不同的面孔，过往的不同瞬间。
只是，所有的记忆，全部变得细碎，残缺，不断开始遗忘。
这些碎片，汇成一条路。
牧天命挣扎着爬起身，每一步都踩在琉璃盏的碎片上，每一步都有不同的记忆，昙花一现，而后化作钻心的痛。
“当真舍得么？”
始祖天魔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牧天命不语，继续向前。
最终，他来到路的尽头。
拘来无数的碎片。
就像破镜不成重圆一般，碎掉的琉璃盏也是。
记忆，同样如此。
回头再看，许多往事，纵然重要，却也逐渐变得破碎，模糊，乃至记不起来。
那一刻，牧天命将拘来的碎片，尽数捂在胸口，眼角有泪水滴落。
“若一切，注定要随过往远去。”
“遗忘，便是记忆的慈悲！”
话音落下，牧天命意识，再度回归。
在天魔始祖这里，幻象与现实是分不清。
心魔九考，更是直指本心。
虚与实，都不重要。
每一考，每一个幻象，牧天命都沉沦其中，如同亲身经历。
所以，他的一滴泪，洒落天命峰上。
“第三考，‘记忆’之考，你过了。”
始祖天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复杂。
“继续。”
牧天命面无表情。
尽管他很抵触，但想要凝聚出一颗足以无敌的道心，这些痛苦，都是他所必须面对的。
修行，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始祖天魔点头。
心魔九考”第四考，当即开始。
寂静的暗室之中，牧天命坐在桌案前。
这桌案上，放着一卷玉简。
“这道暗室，唯有神通之力，方可打破！”
“要么，炼成玉简上的神通，要么困死于此！”
始祖天魔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知不觉间，这声音已经提醒过不下千回。
但玉简上的神通，牧天命始终无法炼成。
因为，玉简上的每一个字，牧天命都不认识，这更像诸多不同种类的字符，糅杂在一起。
这样的神通，又有何人能修的成？
然而，这暗室之中，岁月是真实存在的。
牧天命的身躯，在不断衰老。
正如始祖天魔所言，倘若无法炼成神通，打破暗室，他会被彻底困死。
“语言文字，不仅可以载录历史，更是传承最重要的手段！”
“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玄机妙理！”
“大道至简，语言文字，亦是如此。”始祖天魔不断诱导，鼓励牧天命继续钻研文字。
“有什么不懂，便说出来。”
然而，每当牧天命开口，玉简上的文字，便会一个个湮灭，消散。
他头上的白发，也在不断增多。
照这样的速度，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因寿元枯竭，而彻底困死暗室之中。
始祖天魔见此，暗自得意。
身为虚空第一头天魔，心魔九考，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存在无数岁月，古往今来，不知见过多少奇才。
但心魔九考，始终无人能过。
能过第二考的生灵，都是凤毛麟角。
牧天命一口气，来到第四考，已然很惊人。
但也要止步于此了！
忽然，暗室之中，牧天命闭上双眸，不再看玉简。
静坐片刻，他忽然起身，一掌推向暗室的墙壁。
下一瞬，墙壁破出一个大洞。
阳光照进来，暗室开始消散。
“写出来的，说出来的，都不是神通。”
“神通即真谛，藏于文字之外，不可言说处！”
又一次，牧天命与始祖天魔，在天命峰上对视。
“语言之考，你过了。”
始祖天魔的声音，有些低沉。
看向牧天命时，神色之间，已然多出一丝诧异。
然而，这一丝诧异，仅仅只是开始。
紧接着，心魔九考中，他者之考，意义之考，时间之考，乃至生死之考。
每一步，皆如囚笼，亦是绝境。
牧天命曾数次迷失，却又在关键时刻，领悟，有惊无险的渡过。
饶是始祖天魔，眼神在开始剧烈跳动。
这个少年的心性，以及悟性，已然达到一种极其恐怖的地步了。
只剩“心魔九考”的最后一考。
成败，在此一举。
这一刻，存在无数岁月的始祖天魔，竟生出一种孤注一掷的感觉！
又一次陷入幻境，将牧天命笼罩。
但这一次，牧天命所面对的，不再是那些空泛，或是深远广大的概念。
不见苍生，不见所有人。
这一次，他面对的，是他自己。
准确来说，这是一个最完美的牧天命。
在他的背后，是一道门。
“胜过我，你便可走出这道门！”
牧天命见此，笑着问道：“你是谁？”
另一个牧天命回答：“我是你！”
“既然你是我，本为一体，为何要战？”牧天命问道。
“可若不战，你便永远都胜不过我！”
牧天命点头：“是啊，若不战，我便永远都胜不过我！”
“可我，为何要胜过我？”
“打破自我的极限么？”
“不！”
“你是我的执念！”
“所有人都想完美无缺，这便是执念，也是不可能的。”
“若非要一战，我认输。”
另一个牧天命听闻，顿时面色一变。
“你走的可是无敌路，倘若认输，道心便会出现缺陷，将来大道必定有所瑕疵！”
牧天命微微一笑。
“但唯有如此，才能正视自我，正视本心。”
“生而为人，缺陷与生俱来，宛如灵魂上胎记。”
“我不完美，所以修行。”
“世上，也不存在完美的牧天命！”
话音落下，另一个牧天命逐渐消散。
与此同时，白衣少年模样的始祖天魔，进入这片幻象。
“恭喜你，渡过第九考，打破‘我执’！”
他凝视牧天命，许久，许久。
“心魔九考，是这方世间，最强心魔，自吾诞生以来，从来没有生灵渡过。”
“你是第一个！”
随后，他选择让路，对牧天命道：“去吧，这道门后，或许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也算是，‘心魔九考’背后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