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上了车，张菲、刘涛、张煜坐在后排。
许琛、张若婷坐在中间一排，许琛的衣角被凉风吹得簌簌作响。
五菱之光在水泥路上颠簸时，后排铁皮发出空腔共鸣的嗡嗡声。
张煜怀里的mp3正放着周杰伦的《七里香》，电流杂音混着\"秋刀鱼的滋味\"的歌词，在车厢里断断续续地流淌。
“嚯，这车底盘真够劲！”
刘涛抓着前排椅背，整个人随着急转弯甩向右侧，手腕上的电子表磕在铁扶手上叮当响。
后排三个男生挤作一团，张菲的帆布鞋底正踩着张煜的球鞋，两人膝盖中间还卡着张若婷的书包。
许琛打量着面包车，寻思着等有钱了，也买一辆，又能拉人又能拉货，经济实用。
五菱之光是柳州五菱依托上汽集团、通用汽车的先进管理水平并结合五菱多年的丰富的微车制造经验，并与湖南大学合作，自主开发出的符合国际安全与环保标准、具有高技术和高品质的微型车。
全新的车头前凸造型并结合各项安全设计使五菱之光在不安装安全气囊的情况下，也符合国家安全碰撞法规。
五菱之光于2003年上市到06年，销量是目前国内成长最快、销量最大的单一平台车型。
购买者中，农村用户的比例达到到80%，在浙江、山东、河南等省不少地方涌现出了“五菱村”。
底盘高，适合农村道路。
空间大，又能拉人又能拉货。
这款车已经有了神车五菱宏光的雏形，等五菱宏光上市，这车也就停产了。
周小峰这辆车估计有点年头了，座椅坐垫表面一层黑灰，磨的发亮，且被烟灰烫的满是窟窿。
许琛伸手扶住车窗上方的拉手，目光扫过后备箱里横七竖八的钢管。
钢管一端缠着布条，布条是黑红色，看着像是浸入的血干涸后的颜色。
那些缠着暗红布条的金属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他看了眼座椅下、脚旁的散落的钢管，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开车的小峰的后脑勺。
这小面包车，估计没少拉人干仗，要不然车上不会随时放着钢管。
完颜仁能让‘遮膊会’的名头响彻谷阳县城，名下坐拥谷阳县一半以上的KtV、酒吧、洗浴中心、牌九铺，就连学生们提到完颜仁都能聊个一句两句，其中的凶险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风光无限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生死搏杀。
只看一个小弟开的车上随时随地放着钢管，就能窥的一二。
虽好奇地下世界，不过交浅言深，他也没贸然去问。
一路上，几人聊天打屁。
周小峰和小白抽着烟，聊着完颜仁新开KtV取名钱柜，显然是蹭热度，觉得这个招牌时髦，“仁哥新开的钱柜KtV，音响全是进口货。”
周小峰叼着红塔山，单手打方向盘的动作娴熟得像在转笔，“改天带你们去开开眼，学生证打八折。”
烟灰簌簌落在磨破的座椅上，烫出新的焦痕。
刘涛还在问许琛歌曲的事。
张菲则在问许琛顾潇潇的qq号。
张煜翻着他哥新买的mp3，新奇的不得了，来回换歌。
张若婷依然话很少，静静的听他们笑闹。
她忽然轻咳两声，许琛立刻摇下车窗。
风裹挟着桂花香涌进来，冲淡了车厢里的烟味。
他看见少女苍白的侧脸泛起淡淡红晕，发丝在风中轻扬时像飘落的银杏叶。
周小峰虽然一手抽烟，一手开车，还和小白聊着天，但车开的是又稳又快。
约莫二十分钟的样子，就到了校门口。
“到了到了！”张菲扒着车窗大喊。
校门口的保安正捧着搪瓷缸喝茶，看见五菱之光时眉头皱成川字。
等张菲跳下车说了几句好话，老保安才慢悠悠打开电动门：“下不为例啊，社会车辆不能进校园。”
许琛和张菲提前说了，磁带放他家里。
于是，车子便直接开到了他家门口。
张菲爸妈不在家，几人先合力把三大箱子磁带搬下车，本想请周小峰去校外搓一顿。
但周小峰有事婉拒了，开车欲走。
许琛忙让张菲去屋里拿了一盒他爸的好烟，递过去，“小峰哥，既然你有事，那今天不留你了，改日我请你吃饭。这烟你拿着抽，不是啥好烟，你就别推了！”
“呵，行，我拿着。”
周小峰接过烟，对小白笑道，“太子爷交朋友的眼光可以啊！小小年纪，做事有里有面！”
“你以为谁都能使唤我做事呢！
整个学校，也就他能！
要没点本事，我能听他的！”小白还傲娇上了。
“走啦。”周小峰笑笑，一摆手，开车离开。
瞅着三个大箱子，许琛叹了口气，道，“同志们，搬吧。”
几人又合力一箱一箱的搬到二楼张菲的房间，堆到墙角。
幸好已经入秋，天气凉了，不然这一通折腾，几人非得热一身汗不可。
即使如此，每人也出了一层细汗。
三个装满磁带的纸箱在二楼地板砸出闷响时，夕阳已经沉到教学楼后。
张菲房间的蓝白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窗外飘落的梧桐叶。
张菲、刘涛、张煜坐在床上。
张若婷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
小白靠在门口。
许琛习惯性的坐在床头柜上，支棱着两条大长腿。
“琛哥，你一下子买了800盘磁带，花了400块，看着一点都不担心卖不出去。”
刘涛拨楞着手腕上的新手表，扫了眼墙角的三大箱子磁带，特了解的道，“和你做了好几年的兄弟，我太了解你了。
你这人走一步，看三步，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你肯定从有批发磁带这个想法的时候，已经把整件事在心里捋了好几遍。
说说吧，你有啥法子能把这800盘磁带卖出去。”
刘涛这话说完，屋子里其他人都望向许琛，好奇他是不是真的有法子。
许琛笑笑，手撑着床头柜的边，“涛哥不愧是朕的好太子，太了解父皇了。
我确实有法子能把这些磁带卖出去，而且只要按我的法子成功走出第一步，那以后磁带就能很快铺开整个学校。
别说800盘，就是几千盘，也轻轻松松能散出去。”
这话一说，彻底把几人的好奇心给勾起来。
张菲踢了他一脚，快人快语的道，“许桑，我看你是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想上天，先别吹牛逼了。
有啥法子赶紧说，爸爸们给你把把关，看看靠谱不。”
没理会乖儿子张菲的倒反天罡，主要是许琛打不过张菲。
他拍了拍裤子上张菲一脚蹭上的尘土，道，“我之前不是让你们找熟人去做市场调查了吗？
现在你们先把货散给他们，同时对他们说，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人能拉来五个人头，买5盘磁带，就送那人一盒。
如果能拉来25个人，就送5盒，他把这5盒卖给别人，就能白赚5盒的钱。
只要他拉的人头越多，赚的也就越多。
咱们先从这批人里培养出一批大经销商，让他们能挣到钱。
有利可图后，咱们根本不用操心，他们自发的就会去发展客户。
然后让他们也让利给发展出来的客户，再培养出一批小经销商，给他们凑人头。
咱们相当于制造商，大经销商从咱们这拿货，然后再分给下面的小经销商，小经销商下面还能再发展更小的经销商，。
按照这样的方法，形成一个金字塔一样的体系，就这样层层往下推，把所有人的关系网利用到极致。
学校就这么大，人数不过几万，肯定能把所有人都拓展成客户。
这样一来，你觉得800盒磁带，还发愁卖不出去吗？”
“这模式那么耳熟呢！”
小白露出怪异的神色，想了想，惊道，“握草，老许，你这是不是有点传销的意思？”
“聪明！”
许琛一点小白，赞了一句，又道，“不过咱们和传销还是不同的，咱们有产品有东西，传销可是没有的，咱们叫分销更合理。”
后世微信朋友圈兴起的时候，正值化妆品大行其道。
特别是其中的面膜，就是靠着这样传销一样的法子，层层往下分销，病毒式占领市场。
不过后来好几款面膜从万千产品中杀了出来，在电视上冠名、打广告，摇身一变成为国货品牌，直接洗白了。
小白思索着这种模式的可行性，片刻后，点头叹道，“你特么真几把天才！我觉得这法子能行！
到时候整个学校几万人，人手一盒磁带，全是咱们散出去的货！
握草，想想就特么带劲儿！”
小白一句话，不禁把自己整兴奋了。
把张菲、刘涛也刺激的澎湃起来。
张若婷瞅着支棱着双腿坐在床头柜上许琛，眸光明亮，那是对一个人崇拜、喜欢、自豪的复杂情绪杂糅在一起时的光晕。
她纤细的手指抚过纸箱封条，轻声开口：“要注意别被教务处发现。”
“所以需要地下交易。”
刘涛兴奋地坐直身子，“就像当年卖游戏点卡那样！用书包当掩护，在厕所隔间交货……”
张菲顿时中二班又犯了：“不如设计暗号。买《七里香》就说'我要周杰伦的秋天'，买《江南》就说'要下雨天的旋律'……”
暮色渐浓时，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张菲从冰箱抱出汽水分发，易拉罐开启的嗤响混着少年们的笑声，在飘着油墨香的磁带堆上久久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