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党西人不就是受了雪灾,才佯攻漠风关,将尉迟耀祖引出关去,意欲进关劫掠么。
尉迟愚迈步而出,道:“陛下,丰邑侯所推断在理!党西人都受雪灾所困,更莫说他北突!”
图门脸现惊慌之色,他没想到姜远在燕安就猜出了北突的实际情况。
但图门也是根老油条,再次恐吓:“我北突有狼神庇佑,区区雪灾算得了什么!如若今日大周不应我北突之事,那便战场见!”
“与你战场见不着了!”姜远哈哈笑了一声,又对鸿帝道:“陛下,这使节如此嚣张嘴硬,又不敬陛下!不如推出午门斩了吧!他北突要战便战!”
鸿帝手指敲在龙案上,他在思索姜远的推断到底有几分可信,如果与姜远推断有误,那势必要开战。
不过,要战便战,国库里有钱!
斩来使是不可能斩的,但可以吓唬一番,试试真徦。
“如丰邑侯所奏!来啊,将这使节推出去斩了!”鸿帝声音一冷,喝道。
两个金吾应声而来,上前就要按图门。
图门见来真的,喝道:“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如此杀我,就真不怕我北突大军么!”
鸿帝不语,一众朝臣也不吭气,也有一些人想出来阻止,但又不敢真站出来,他们也分不清鸿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上官云冲却是哈哈笑道:“陛下,老夫要亲斩这蛮夷!”
“慢着!等等!我有话说!”图门被金吾拖到太和殿门口,这才慌了。
“让他说!”鸿帝又恢复了慢条斯理的状态。
图门挣开两个金吾卫,道:“大周皇帝陛下,您要开通商路,我们商议一下如何?”
鸿帝道:“你不是要战么?”
图门一脑门汗,道:“我北突也是良善之邦,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开战。”
图门这般说,鸿帝心中便有了数,朝姜远看了一眼,又低垂下目光看向图门:“那还要不要和亲?”
图门道:“自是想与大周结永好,大周与北突和亲,对大周有利!到时北突与大周就是一家人,相互扶持!但只能大周嫁公主与我北突。”
上官云冲见这图们仍死鸭子嘴硬,都被他的宝贝女婿猜中了,还在强撑,怒道:“图门,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你现在还不与陛下行礼,老夫这就弄死你!”
图门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如今被大周猜中北突困境,他再强硬,可能真的会死。
“尊敬的大周皇帝陛下,图门拜见。”图门用右手抚胸,腰深弯,算是行了礼。
上官云冲这才冷哼一声作罢。
鸿帝也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道:“和亲之事,不必再言!我大周之公主,乃正统血脉,怎可嫁于你北突可汗!”
“至于你说的通商!我大周也不是非要与你们通商,这事再议吧。”
鸿帝此时拿捏了起来,通商他是想通的,不过现在优势在鸿帝这头,不拿捏一下,岂不便宜了北突。
再者北突受了雪灾伤了元气,现在急需大量物资,通商反而是北突人更急切之事。
否则北突人为何一等雪化,就迫不及待的来访大周了。
图门没想到,他们收到消息说鸿帝要通商,更欲派使者前往北突,图门带着使命先过来谈通商之事,这对大周来说应是一件喜事。
鸿帝现在却说再议了,拿捏之意不要太明显。
但他也没办法,去年冬,天降大雪,草原上的部落冻死的牛羊成片,牧民也死伤惨重,只有尽快通商,才能获取大周的布匹,盐巴,以及各种生活物资。
“你且回驿馆等着,朕自会让人与你商谈。”鸿帝淡声道。
“那希望大周皇帝陛下尽快,通商互补,于两国有利。”图门又行了一礼,这才下去。
图门一走,太和殿内顿时喧闹起来,大多人兴奋不已,久被北突人欺压,今日终于出了口恶气。
上官云冲更是出列:“陛下,若不趁此机会,一举杀向北突,永绝后患!”
尉迟愚等武将纷纷附和,皆称趁北突病,要他的命。
有赞成就有反对的,太子出列道:“父皇,儿臣以为,此时不能征讨北突!”
鸿帝看了一眼赵弘安,道:“太子此话何意?”
赵弘安道:“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北突虽受天灾,但并非无一战之力,若此时出兵,北突定然拼死以搏,即便险胜,也伤我大周之国力。”
鸿帝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太子不满,赵弘安心中一惊,暗道就这么一句,就引来不满,幸好先前他没急着跳出来赞成和亲。
颜其文轻微的向赵弘安摇摇头,示意他不可多言,鸿帝本就是想战的,这么说他不怒才怪。
鸿帝又将目光看向至始至终,都没发一言的姜守业:“姜爱卿,今日为何不语?”
姜守业这才抱着笏板出列,道:“陛下,此时战也可,不战也可。”
上官云冲听得这话,顿时不满,这老匹夫说的什么屁话,要战就战,不战就不战,说什么战也可不战也可。
“哦?姜爱卿此话何意?”鸿帝皱了皱眉问道。
姜守业道:“若是战,倾大周之全力,胜负也在五五之间,没有必胜之把握,但也可一搏。若不战,就开通商路,用商贾之道弱北突。”
鸿帝闻言,默默思索,又把目光看向姜远:“丰邑侯,你是何看法。”
“不战!”姜远大声答道。
上官云冲眼中立时射出两道精光直奔姜远。
“小兔崽子!你倒是说战啊!”上官云冲心中暗骂,刚才还是宝贝女婿,看哪都顺眼,现在听得不战两字,上官云冲想冲过去踹死这小王八蛋。
鸿帝闻言眉头深皱,问道:“为何?”
姜远恭声答道:“北突虽受天灾,但如姜相所说,倾大周之全力,也才五五分。若开战实是不利,大周百姓仍食不果腹,这战端一起,不知要持续多久,是否能拿下北突,都是未知之数。”
“战事若一久,遭殃的就是大周百姓,即便胜了也是惨胜。微臣也赞同太子之言,此时开战有损国力,不合算。”
赵弘安没想到姜远还赞同他的话,有些惊讶。
姜远倒不是帮赵弘安,而是在朝堂就事论事,不言其他,一切从大局出发。
“微臣以为,行通商之策会更佳!”姜远又道:“北突盛产皮毛,我大周可购北突皮毛,但也仅是买皮毛,牛羊肉的购买量,要严格控制,并且课以重税,不出几年,北突就会更穷,而我大周却会更富,彼时可伐之。”
“哦?这里面可有门道?”鸿帝来了兴趣。
姜远道:“此中环节众多,一言不以尽。微臣会写成奏章交于陛下过目,若可行,便交于户部审核。”
“嗯,好。”鸿帝微微颌首,目光扫过众臣,道:“哪位爱卿愿去与北突使节商议通商之事?”
姜守业见鸿帝目光又看向他,这种事不都是他来干么,便道:“老臣愿往。”
谁料张兴也出班,道:“臣愿协助姜相。”
鸿帝大悦:“好!此事交由你二人,务必开通商路!”
“臣尊旨!”姜守业与张兴齐齐领命。
鸿帝又看向姜远,笑道:“丰邑侯,你今日又立此大功,可想要什么奖赏?”
姜远想都没想,道:“为陛下分忧,为大周尽忠是臣的本份,臣哪敢要赏赐。”
鸿帝很满意姜远的表现,正想夸姜远两句,却听姜远又道:“若陛下要赏,臣也不敢不受,不如赏微臣黄金吧!”
鸿帝的笑凝固在脸上,暗道这小子贪财却不贪权,倒是个把柄。
满脸文武也哑然,这姜远还真是脸皮够厚,敢朝鸿帝要金子。
鸿帝愣了片刻,不由自主的摇头笑道:“丰邑侯,你除了喜欢金子,就没别的爱好了么。”
“有的。”姜远正经答道:“银子也行。”
“没有!国库空虚,哪有钱与你!”鸿帝哭笑不得,这姜远机智多谋,怎么就喜欢钱了呢?
“没有就算了。”姜远咂咂嘴,小声说了一句。
“不过,有两浙上贡来的丝绸,就赏你百匹吧。”
姜远今日立了这么大的功,不给点又显得不好看,给钱什么的是绝不能给了,这货从白翰文家黑了两箱金子,鸿帝可记得清楚。
“谢陛下!”姜远连忙谢恩,百匹贡品丝绸也是好东西,白给的肯定要。
今日满朝欢喜,唯一不喜的可能是丰驿庭使钱恪允。
姜远当街将丰驿庭的丰驿丞给打了,这是妥妥的打他这个国舅爷的脸。
本想趁着今日北突使节觐见鸿帝,再由北突使者提起姜远斩断北突使者随从手指一事后,他再添油加醋的参姜远。
谁料北突使节还未提及此事,便被姜远先压制了,反而让姜远立了大功。
北突使节差点都被鸿帝拖出去砍了,对于丰驿丞被打这种丑事,钱恪允哪敢再提。
还有一个人更不高兴,那便是姜远的泰山大人。
明明可以发兵征伐北突,姜远这小王八蛋与姜守业那老王八蛋,竟然要用商贾之道弱北突。
这给上官云冲气够呛,暗道,这女婿还能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