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办公室,一个很久没有过动静的红色座机忽然响起来。
“嘿嘿嘿嘿嘿嘿,老领导,托您的福,最近还算顺利。”
男人接起电话,听到对面熟悉的声音,顿时嘿嘿笑了起来。
“您这是出来了?还是又进去了?”
“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被人看着,无非是地方大小而已。”
对面声音沉默了片刻,淡淡开口。
“小王啊,想当年,在这个办公室,你还是王秘书…,如今也做到王书记了。”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在老领导面前,我永远都是学生。”
男人语气一顿,随即又轻快起来。
“薄家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我包你安安稳稳活到退休。”
“爆炸案不会是大哥一个人做的,从犯里拉出两个,结案就是了。”
“是,我一定和地下公安的人通通气!”
电话挂断,声音那头,一声幽幽叹息叹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男人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他和别人不一样,不会因为领导断了仕途,站队问题上,他确实是一把好手。
而今也是这样。
马上要调任了,在此之前,渝州不出什么大事,也正合他的心意。
薄家,病房。
薄夜垂眸看着病床上苍老的身影,忽然开口:“大伯?”
“你们赢了,渝铁的股份,自此之后是你们的,赌场我也不管了,要关你们关。”
薄承晔认命一般躺在沙发上。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芸姨真的是你弄死的?就因为她手里有渝铁这些年的罪证?”
“我说不是你信吗?”
薄承晔叹了口气。
“我从来没想过弄死她,我只想过拉拢她,拿着紫金基金集资诈骗的证据,弄死你。”
他顿了顿,转着手上冷色调的金属手链。
“还有你那个小女朋友。”
“这么说,你反而是无辜的了?”
薄夜嗤了一声。
这趟水原本混得很,两人之间互相有对方的把柄,薄承晔还要忙着对付安妍。
薄芸两不相帮,但又是个危险因素。
但渝州的领导班子要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薄承晔一急,就不在浑水里接着斗了。
原本薄夜以为,薄承晔主动出来,这潭水已经清了。
但现在看来,水里还有一条大鱼。
渝州市,市郊陵园。
“杨宇辰,带我来这干嘛?”
走在一片片墓碑边上,安妍心中不解,不过语气却是轻柔细腻。
毕竟是在陵园这种地方。
谁心里都有个不愿意被窥探的秘密,她完全不打算去揭对方的伤疤。
“对哦,今天是清明。”
安妍忽然想起来什么。
一不留神,都已经清明了啊…
清明对她来说,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父母健在,又没什么兄弟姐妹。
按江省一带的规矩,祭拜祖辈,也轮不到她一个女孩子。
这点上她倒是乐得自在。
毕竟安珩是农村出身,穷亲戚太多,人穷不可怕,可怕的是穷酸。
自身没什么能力,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却完全抓不住机遇。
回头来给不了自己孩子更好的条件,就要想方设法从安妍身上找存在感。
什么“国际学校太水”“女孩子读书没用”“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
原身记忆里,就实在不胜其烦。
杨宇辰在一个墓碑前站定,缓缓蹲下,抚摸着上面的照片。
他今天倒是没有穿那件黑色风衣,一身肃穆的正装,让安妍都有点不太习惯 。
“妈…”
杨宇辰轻轻开口。
短短一个字,却让安妍浑身一颤,也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墓碑。
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烫着卷发,穿着时髦的裙子。
那个年代的华国刚刚起来没几年,有这样的造型,明显是大家闺秀。
不过奇怪的是,墓碑上除了照片,反倒一个字也没有。
“妈,又是一年清明,我来看你了。”
杨宇辰笑着拧开一瓶啤酒,放在墓碑前,语气有些酸涩。
“您当年跟我说,不要抽烟,不要喝酒…我现在烟也抽了酒也喝了…”
“我记得您还跟我说,要做个好人…您泉下有知,一定很难受吧。”
“没办法啊。”
他笑着摇摇头,眼神却满是苦涩。
“我本来也觉得自己不配来,但您娘家人不来,姓杨的也不来。”
“我要再不来,就真的没人来了。”
“安妍?”
“嗯?”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杨宇辰这副样子,被这样一喊,才回过神来。
杨宇辰轻轻将她推到墓碑前,笑着开口。
“妈,您看到没,这是我同事,怎么样,是不是长得可漂亮了?”
“人家要是你女儿就好了,又聪明,又不抽烟,又是个好人。”
“被你这么一夸,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安妍摸了摸鼻子,合掌朝着墓碑的方向,认认真真拜了三下。
“好了,你回去吧。”
杨宇辰顿了顿。
“谢谢你今天陪我来这么一趟。”
“莫名其妙地叫我来,莫名其妙地叫我走,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
安妍腹诽一句,但看杨宇辰的样子,现在却又不大适合开玩笑。
“算了,过几天再收拾他。”
想到这,安妍再朝墓碑的方向鞠了一躬,招了招手,沿着层层叠叠的墓碑往外走去。
“妈,我好像…挺喜欢她的…”
等安妍走到足够远,背影都缩成了一粒芝麻大小,杨宇辰这才开口。
“算了,说这些做什么。”
“您放心,很快,过去对不起您的人,我要让他们一个个跪着求您原谅。”
“喂?”
他敛去情绪,很是自然地接起手机。
“四舅啊,查出什么来了?”
电话另一头,薄承宁的声音满是兴奋,透着一丝报复的快意。
“我查到了,薄夜去国外,不仅仅是留学那么简单。”
“他身上有严重的躁郁症,如果不靠药物支撑,连正常对话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