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姐的事情李倓认为已经翻篇了,但是没想到只过两天,杨三姐竟然独自一个人找上门来。
杨悦也似乎预感到这杨三姐不会善罢甘休,因此这两天一直在李倓的住处蹲点,李倓当时还笑话杨悦是多此一举,搞得跟抓罪犯一样,但是没想到只过了两天就逮着大鱼了。
杨三姐被杨悦直接挡在了大门外面,两个人在门外吵了一架,好像是谁都没占到便宜,只不过这杨三姐对着杨悦撂下了一句狠话:“老娘只知道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意思很明了这是和杨悦杠上了,就这一句话把杨悦气的半死,如果不是她记得这杨三姐不是和圣人有关系,说不定她已经和杨三姐干上了。
李倓也没想到这杨三姐竟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非洲平头哥,看情况这杨三姐似乎真的有不死不休的势头,自己真的有必要和她好好谈谈了,最后的结果说不定就是卖身给杨悦还债了。
李倓做事喜欢未雨绸缪,他不想等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再临时抱佛脚。为了避免二人之间的大规模冲突,所以这里不能再待了,他必须把杨悦带回长安。
就在李倓准备去见李隆基的时候,收到了李隆基得了圣谕,圣谕内容是让李倓立刻去见驾。
对于李隆基的突然传唤李倓有些心神不宁,他十分担心是不是杨三姐吃了闭门羹,然后跑李隆基哪里吹了什么邪风。
李倓见到李隆基的时候,李隆基正半躺在坐榻上翻看着手里的奏折。
一旁的高力士看到李倓进来,于是俯身小声对李隆基说道:“陛下建宁郡王来了!”
李隆基“哦”了一声,合上手里的奏折,然后在高力士的搀扶下直起身子,李隆基坐直身体将手里的奏折放在了一旁的小桌案上。
李倓急行两步说道:“臣李倓拜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李隆基看到李倓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他拿起案上的奏折起身走到李倓跟前问道:“这两天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李倓心道:“习惯个屁呀!都快愁死了。”
李倓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李倓躬身说道:“回陛下!这里环境优美,远离长安的喧嚣,难得的一处养生之地,比臣在百孙院舒服多了。”
李隆基听李倓说完哈哈一笑,接道:“那就好!如果缺什么直接说就是!千万不能将就”
李倓连忙说道:“臣明白!”
李隆基停顿了一下说道:“朕叫你来是朕遇到了一件棘手的案件,想听听你的意见。”
直到此时李倓的心才放回肚子里,看这情形李倓知道刚才自己是想多,李隆基所说的应该是政事而非私事。
李隆基边说边将手里的奏折递给李倓,李倓一看连忙接住李隆基递过来的奏折。
李倓打开奏折看了一下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李倓发现奏折上竟然有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三司的批示,只不过三个部门的结论却大相径庭。
李倓知道能让三司会审的案子绝对是大案子,因此李倓立刻慎重起来,而奏折之所以送到李隆基这里也正是三司意见相悖,最后只能由李隆基亲自决定了。
根据奏折内容阐述事情的起因是:京兆府管辖范围内,两户人家因为两陇麦子而起,其中一户在种地过程中弄坏了邻居两陇粟谷,但是这户人家没有对邻居做出赔偿也没有说。作为受损失的一方,自己财产受损自然要找对方理论。但是这户人家仗着家里人多,不但不承认是自己弄坏的粟谷,并且将吃亏农户赶打了出去。
话说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吃亏农户受了欺负心里自然愤愤不平,于是就将对方告到了京兆府。
其实这种事基本算是民间的纠纷,只要府衙出一个人好好出面协调没大点事。但是因为京兆府用人不当,最后把事情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京兆府府尹萧炅(jiong)接了农户诉状后,确定就是一件民间纠纷。萧炅于是就派京兆府户曹元捴(zong)去处理这个事。
这个元捴是个世家子弟,根本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你让他写写画画高谈阔论一番还行,但是处理民间的民事纠纷还真的有点为难它了。
元捴到了现场立刻叫来双方辩论,但是在争论过程中,两家是各讲各的理毫不相让。至于证据除了两陇被毁坏的粟谷什么都没有。
事情陷入死局,元捴又急着回去交差。于是他就另辟蹊径。元捴问吃亏农户两陇粟谷一年产多少粮食,农户说一年五升粟米,元捴一听乐了,就这么点东西至于斗成这样吗?
元捴一想这事还用处理吗?自己出钱赔了就行了,于是他就对吃亏的农户说你别找你邻居麻烦了,我自己掏钱一次给你五十年的。
吃亏的农户听元捴想用钱让自己罢手哪里肯接受,自己要是就此认了在村里永远都抬不起头了,岂不是以后谁想欺负谁欺负,并且农户认为这元捴就是故意在拉偏架。
元捴这货一看觉得吃亏的农户这是故意找茬给自己难看,别人毁你两陇麦子我补你五十年的,你还不依不饶你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于是就说吃亏农户寻衅滋事,如果他在不依不饶就缉拿他。
吃亏的农户一看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接着就将元捴怼了一通,并且说要告元捴这个狗官。
元捴这铁憨憨心想:“好你个刁民!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给你补偿你竟然要告我,我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元捴于是命令随行的衙役缉拿吃亏的农户,吃亏的农户一看自然要反抗,于是就发生了推搡,推搡过程中吃亏农户被元捴一下子推倒,好巧不巧吃亏农户竟然一头磕在石头上磕死了。
本来是一件小事出了人命就是大事了,京兆府尹萧只能将元捴缉拿,但是萧炅却不敢给元捴定罪,因为元捴除了京兆府户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李林甫的女婿。
萧炅是李林甫亲信,他不敢做决定于是就上报给李林甫,李林甫这个人特别推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总不能真的砍了自己的女婿吧。
李林甫是个人精,他想救自己女婿的命,又怕牵连到自己,于是只回了萧炅四个字:妥善处理。
萧炅收到“妥善处理”四个字就蒙圈了,这他妈不是坑我吗?怎么妥善处理?萧炅人也不傻于是就拖着呗。
拖的时间久了死难者家属就往上告,一纸诉状告到刑部。
刑部收到诉状第一时间就将所有参与者缉拿归案,这刑部办事效率为什么这么高呢?主要原因就是刑部尚书是李林甫的仇人韦坚。
这韦坚对李林甫可以说是咬牙切齿的恨,有这机会他能不对付李林甫吗?
韦坚当时收到诉状高兴的差点没蹦到天上去,如果韦坚要是看过小品《卖拐》肯定会说:“苍天啊!大地呀!真是出了一口气恶气呀!”
其实韦坚和李林甫两个人开始关系是很好的,并且两人还是亲戚。韦坚的妻子是楚国公姜皎的女儿,而李林甫是姜皎的外甥。这个姜皎前面介绍过就是李隆基的好基友。李林甫和韦坚两个人闹翻的主原因就是李林甫的妒忌心。
首先这韦坚是李隆基的三大财务总管之一,韦坚时任陕郡太守,在任上开凿广运潭,便利物资运输,终于解决了关中一直缺粮的顽疾,并且利用漕运不停的给李隆基捞钱,因为韦坚的卓越能力,李隆基对韦坚十分的赏识,不仅给韦坚加官而且还进爵,韦坚隐隐约约有入阁为相的可能。
李隆基的宠幸对于韦坚是好事,但是这却引起了李林甫的妒忌,李林甫就开始讨厌韦坚。其次韦坚为了能入阁为相就和当时的宰相李适之走的很近,这李适之我就不多说了,那绝对是李林甫的死对头,除了以上两条,这韦坚的妹妹还是太子李亨的妃子,李林甫可是和太子李亨势不两立的。
由于上面的种种原因李林甫就开始暗地里整韦坚,他对韦坚实行明升暗降,将韦坚升任为刑部尚书,但是却拿掉了韦坚所兼任的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勾当缘河及江淮南租庸转运处置使以及御史中丞,一下子就把韦坚圈在刑部断案去了,李林甫如此的坑韦坚,韦坚岂能善罢甘休,韦坚恨李林甫恨的牙根疼。
既然有了收拾李林甫的机会韦坚岂能不报仇,他立刻命人拿了所有参与者,甚至都没审讯直接就对元捴和萧炅上了刑,不管如何先出口恶气再说。
这萧炅和元捴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打了一个半死,二人怕剩下的半条命没了,所以不等审讯就直接招供了,韦坚也不含糊直接就将元捴秋后问斩,而萧炅则被安了一大堆罪,反正是能加上的罪都加上,最后直接判了一个罢官免职充军流放。
韦坚知道这样能未必整死二人,但是只要能恶心李林甫,而李适之知道这件事以后而是闻风而动,开始弹劾李林甫,因为这两人一个是李林甫女婿一个是李林甫所举荐的,怎么都弄牵连到李林甫身上。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李林甫的预想,李林甫为了挽回局势第一时间给李隆基上奏折认错,同时让自己在大理寺的亲信以及御史台亲信在案件审核中唱反调。
这样一来三司意见不统一,奏折就被送到了李隆基手里让李隆决定。
李隆基虽然老糊涂,但是也不是个白痴,他一看就看出里面的猫腻,他很想保李林甫,但是又怕韦坚那边咬着不放,他将朝中大臣想了一个遍都觉得派任何人去处理都不合适。
因为处理事情的大臣必须满足几个条件,首先这个人必须不是双方的人,不然双方肯定拉偏架最后会闹起来,其次这个人身份还不能低了,不然双方不配合怎么办,第三,这个人必须足够聪明。
李隆基也想过自己出面,但是李隆基又否定了,自己出面很容易失民心,毕竟死了人,自己如果包庇杀人者,对自己的帝王形象有很大的影响。
高力士作为李隆基几十年的好基友,他自然看出了李隆基的心思,于是就像李隆基推荐说:上次兵部铨曹奸利之事建宁郡王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陛下何不将他叫来想想办法。
李隆基听了高力士的话心中大喜,同时他也想再试探一下李倓,看看李倓有没有开始站队,这样把他放出去自己也放心。
李倓看完奏折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奏折缓缓递给了高力士。
这个奏折内容全部都是权利游戏,即便李隆基都没想过枉死的百姓至今还无钱下葬。
李隆基见李倓看完奏折于是问道:“倓儿你有什么看法?”
李倓明白李隆基让自己来就是让自己帮他想办法保住李林甫,李隆基之所以让自己来解决此事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李倓明白了李隆基的意图,自然就要顺着李隆基的意思。
李倓微微沉思了一下说道:“陛下此事无论谁出面都不太合适,陛下更不能直接出面。”
李隆基听李倓说完回道:“是呀!朕也是为此事烦恼!”
李倓接着说道:“不过!臣愿意替陛下出面!”
李隆基很满意笑着说道:“此事看似虽小但是兹事体大啊!你有把握吗?”
李倓一听知道李隆基对自己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李倓又不敢直接说:这不都是你们内斗的原因吗?只要李适之、韦坚妥协了不就解决了吗?
李倓思索了一下说道:“陛下!常言说民不告官不管!只要死者亲属愿意撤诉就此事达成谅解,李适之和韦坚都是聪明人他们不会不明白这个理,再说即便他们不给我面子,难道还能不给陛下面子吗?”
李隆基很满意,微微一笑说道:“说的好!你需要朕做什么只管说!”
李倓想了想说道:“臣只需陛下一份死者赋税徭役减免诏书。”
李隆基想了想说道:“此举不合法度大臣恐怕会有反对意见,捴伤人理应有元捴做出补偿。”
李倓说道:“陛下!元捴伤人自有朝廷律令判罚,可是元捴也是朝廷官员,元捴外出公务代表的是朝廷,大唐律令没有此项,但是陛下可以以个人名义下旨慰问,此举定能提升陛下民间威望,将来青史也会留下一段佳话,众臣难道要反对陛下爱护自己的子民吗?”
李隆基作为皇帝他什么都不缺,但是这个名对李隆基来说却是致命的毒品。
李隆基有点小激动说道:“好!朕给你这道诏书。”
李倓带着李隆基的慰问诏书离开后,一路上李倓终于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前几天李隆基为啥突然发火了,那根本就不是发火,那是在试探自己。
同样今天也是在试探自己就看自己的屁股往那边坐了,还好当时自己确实无心政事,想到此处李倓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其实李倓愿意接这事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带着杨悦离开华清池,不然他也不会亲自接这差事。
李倓离开华清池不是他怕杨三姐这狗皮膏药,他的女人整个长安城都是,多一个杨三姐少一个杨三姐那都不是事。
况且他也想领略一下传说中的“雄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竟让那么多男人愿意为他争风吃醋,他怕的是杨悦和杨三姐起冲突,他可以轻视任何敌人,但是从来不轻视女人枕边风的威力了。
李倓先是回了住处找到杨悦,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杨悦没有任何留下来的意愿,那个杨三姐让她浑身不舒服,继续待在这里那个杨三姐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就骑马回了长安,来时坐车走了好几天,回时骑马半天足矣。
到了长安李倓先把杨悦送回家,然后自己找了一个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接着马不停蹄的赶往刑部。
李倓去刑部不是为了见大牢里面的元捴和萧炅,两个已经不在棋盘上的棋子找他们根本没用。
李倓必须要先见见此事的关键人物韦坚,只要说服了韦坚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如果韦坚说不通那么做再多的事也没有用。
李倓相信韦坚在官场混了几十年道理他比自己清楚。说到底韦坚和枉死的百姓一样很大程度就是为了一口气。韦坚和百姓不同的是他必须忍下这口气,让他见好就收,免得他不知道进退最后收不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