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碑前。
熊熊魔焰在那魔族青年身上燃起,他脸侧的魔纹变得幽深,紫黑的瞳孔越发深邃,他的手中握住一柄魔剑,那魔剑剑柄上穿出几根尖刺,穿透手心却滴血未渗,全汇入剑身上一颗血色宝石中。
饮过血的魔剑锋芒更盛,直面魔人的二人心中乍起魔音,阵阵或刺耳或诱惑的魔音冲入神魂。
林式昭掌握心剑,当即一斩而下,内心的杂念散去七七八八,而赵睦显然没有这么走运,异能者除去专精精神的一批,普遍神识孱弱,魔剑对他的影响让他识海混乱,拼命挣扎。
“呦,不会就这点本事吧。”古乌戏谑地笑着,他将魔剑放在手心细细摩挲,“两只三阶蝼蚁,也敢来这撒野。”
说罢,他外泄气息,一股气浪“轰”的爆发,披肩的紫发飞扬,邪异的脸上流露出残忍而讥讽的微笑,他不急不慢向着二人走去。
那是四阶的气息,且并非初入四阶。
林式昭将手按在赵睦头顶,传音道:“镇魂凝识,冷静心神,先交给我,你放心恢复。”
赵睦也非稀疏平常的一般人,随着林式昭传来的清凉灵气,几息间便调整好状态,他盘腿坐下,开始镇压脑海杂念。
古乌的剑写意地挥起,一招一式不快不慢,黑紫的剑气随着招招起落挥出,犹如死神的镰刀划开空气,顿时狂风大作。
还世落入手中,少年的眸中平静如水,他起手间雪亮剑光恍若流星般划过,剑气应声而散,他脚一蹬,递出一剑。
古乌瞳孔微缩,普通的一剑在他眼中却化出万千剑芒,道道剑影摇曳万千,忙收回玩弄的心思,迎上那少年的剑。
“你也就这点本事。”林式昭淡淡道,说罢他一收力道,漫天剑影也化作银光尽散,卸开的力道炸开黑土,烟尘四散。
虚招一改,万千剑芒收束一点,漫天烟尘中穿出一道银光,溅起团团血沫。
烟尘散开,古乌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那里似乎少了些什么,他看着手上模糊的血迹,面庞狰狞起来。
眼前的蝼蚁,他竟敢,竟敢削去我的一只耳朵!
他怎么敢的啊!
我可是伟大的魔族啊!
古乌的脸扭曲起来,眼睛变得血红,他身后出现一道巨蟒虚影,那巨蟒鳞片分明,银黑交错的鳞片在昏暗的空洞中都显得明亮,凶睛之间有一抹淡红,此时张长大它宛如深渊般黑洞洞的血盆大口,两根长长的獠牙显露在外。
林式昭蹙紧眉头,却并非因为这魔族的四阶观相,而是那魔人骨子里透出的病态与狂傲似受人驱使般疯狂,就像一个不知情的牵线人偶被带到他面前,还因此憎恨他。
古乌愤恨地运起魔气,右手的魔剑吸饱鲜血,右手也因此变得枯瘦,本来还算英俊的青年以成为地狱的恶鬼一般丑陋,失去理智地挥舞起魔剑,那巨蟒随着他的手扭动着。
两剑相接,恐怖的力道从魔剑上传来,巨蟒虚影伴着魔剑缠上,紧紧拴住林式昭的手腕,那巨蟒虚影的血盆大口就在眼前,鲜红的蛇信飘忽。
林式昭冷哼一声,丹田的灵海暴动,识海的灵剑镇压正中,三方一瞬达成一种奇妙的韵律,下一刻便见少年身影闪动,片刻便挣脱了巨蟒的束缚。
古乌疯狂地搜寻林式昭的身影,周围的陵墓与骸骨却悄无声息,他们似乎都沉默着表示欢迎,欢迎下一个被碑见证死亡的人。
他将目光探望仍在与杂念对抗的赵睦,血红的双眼失去焦距,他驱使着瘦削的身躯举起魔剑,燃起黑炎的剑便要劈下。
下一刻,古乌听到身后那响亮的剑鸣,呆滞的双眼极力的向后看去。
迎上的是一双非人的双眼,那双眸似银白交织的万花筒般绚丽,蕴含着的却是如天地待人般的无情,他无法从这双瞳孔中感受到人的温度,就像凡人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天机一般。
他的神智在此时似乎重新回到身躯,恐惧绝望后悔瞬时涌上心头,少年挥出的剑他永远无法理解,那如天堑般的差距有着压垮人的魔力。
林式昭的剑快若流星,一瞬的剑芒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只看见那癫狂的魔人头颅飞起,满地的血迹被黑红的土壤迅速吸收,沉寂的魔剑没了声息,浮现心头的杂念消失殆尽。
.........
夕阳西下,海波被余晖照耀的波光粼粼,潮起潮落的拍打声此起彼伏。
有两个人蹲坐在海边,其中一人嘴咬一根糖葫芦,他娴熟地咬下一颗细细品尝,面上流露的陶醉似乎想告诉世人糖葫芦的美味,另一人手中同样拿了一根,却一口未动。
“你还是这么爱吃糖葫芦。”后者淡淡说道。
“你还是这么不爱吃甜食。”前者美滋滋地吃完一根,顺手接过另一人递来的一根。
“这就要去了?”他咬下一半,随意问道,“不再多去逛逛,去了那边,想脱身就有些难了。”
“不看了,就算能回来这里也不适合我。”
“也是,你也就适合呆在那崖角,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话说你那每天夸在嘴的徒弟下了山,你倒是一点不关心。”吃着糖葫芦的中年人瞥了眼身旁的人,不经意间问道。
“我可给了他个名单,第一个可就是你。”那人眯起眼,答非所问道。
“喂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最不擅长教人了。”手里的糖葫芦一下就不香了,他忙跳起身,便想将手里的祸害扔了,想了想又不情愿的咬了口。
另一个人跟着站起,指尖飞出一把精致的木剑,挂在剑柄的鲜艳剑穗摇曳,他轻轻道:“他不会让你们失望,不,不对,他会给这个世界一个惊喜!”
“哦?”听者笑了一笑,“我很好奇,你们华山的三个剑式他学了哪个,是继承了你的凡剑式,还是维清那小子的国剑式?”
刘程谦走上木剑,他眯起眼看向海岸,道:“他学了我的一半凡剑式,山门那位老祖宗却教给他一半天剑式,那小子倒好将两式合二为一,你说这剑式该叫什么呢?”
他的语气越发自豪,这是他的徒弟,唯一的弟子。
“叫什么?”听者起了兴趣,他竖起耳朵忙问道。
“维清为他取了个好名字。”
“就叫,极剑式。”
极,尽头也。
.........
空洞内却又起波澜,那断去头颅的魔人体内爬出无数细小的成线状的虫子,它们抓住那飞远的头颅将其与身子合二为一。
林式昭按下内心的心悸,看着本已经死去的魔人缓缓站起身。
古乌抱住头,脸上是一道道凸起的线虫爬过的痕迹,看起来无比恐怖,令人作呕,他狂吼着,似乎还维持着清醒:“你这杂种,啊啊啊啊!竟敢在我的身上作实验,我要杀了你,一定!”
他的血肉开始不断腐化,越来越多的线虫汇聚成球,在魔气的催化下形成一团团的黑雾,古乌体内的骨头外露,在这陵墓中与跪拜的死灵毫无区别,那团团黑雾却遮住他的头骨,声声咀嚼声从里面传出,骇人至极。
不一会,那黑雾中飘出十来个血迹模糊的脸,那些人脸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都露着诡异的笑容,瞳孔血红,他们磨着牙齿,齐声喊道:
“让我吃掉你!让我吃掉你!”
最中央的正是古乌的脸,他夹在中间与其他人无异。
林式昭眼神却死死盯着其中一个面孔,只因为他曾经见过这人,那面孔虽已被诡异同化,却仍可看出生前的稚嫩。
正是那晚小道上与母亲追逐的小男孩,他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