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亿。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从二楼某个包厢传出，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却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人声鼎沸、暗流涌动的拍卖场内轰然炸开。
拍卖师举着小锤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职业笑容凝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刚才还在激烈竞价的几位富商，有的猛地抬头看向二楼，有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具，仿佛想确认自己没听错。连那些身姿曼妙、训练有素的旗袍侍女，端着托盘的手都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檀香与雪茄交织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沉重，仿佛连灰尘都停止了飘动。前一秒还充斥着此起彼伏叫价声的大厅，此刻落针可闻。只有中央展台上那卷古朴的《天机帖》，在射灯下静静躺着，仿佛嘲笑着这突如其来的寂静。
“嘶——”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默。
紧接着，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混在侍女队伍中的苏浅月，心头猛地一跳。她端着茶盘，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捏碎杯沿。一个亿！这笔钱足够买多少武器，或者……多少毒品？她强迫自己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惊骇和警惕，眼角余光却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二楼，洪门包厢。她知道，今晚的目标，就在那里。这个价格，无疑让她的任务更加棘手。
檀香与雪茄混合的气味，似乎也停滞在半空，不再流动。
全场数百道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缓缓转动，最终汇聚在声音的来源处——二楼并不起眼的角落栏杆旁，那个始终懒洋洋靠着的男人身上。
他甚至没有举起象征身份和财力的号牌。
只是那么随意地开了口，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数字，并非一笔足以让江城商界抖三抖的巨款，而更像是随口问了句“今晚吃了没”。
先前报出五千万天价的那个包厢，特制的隔音玻璃也无法完全阻挡此刻的寂静，更无法隔绝那份无形的压力。
里面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
放弃了。
面对一个亿的报价，之前所有的竞夺都显得像小孩子过家家。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寒指尖依旧搭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仿佛刚才石破天惊的报价与他无关。
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下的皮肤，正感受到腕表传来的一丝微不可察的震动。
陈锋改造过的战术手表，屏幕无声亮起，一行加密数据流快速闪过。
【“鱼饵”已投放，目标锁定。】
【后台渗透开始……3%……17%……42%……】
一个亿，只是他抛出的烟雾弹。
真正的猎杀，在看不见的网络战场。
拍卖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有些干涩沙哑。
“一……一个亿！这位先生出价一个亿！”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试图重新掌控场面。
“还有……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格？这可是天机壶！传世孤品！”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试图从那些面具后找到一丝回应，哪怕只是一个犹豫的眼神。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他却不敢去擦。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连呼吸声似乎都被抽走了，偌大的拍卖场只剩下檀香和雪茄混合的、凝固了的气味。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砸懵了。前排一个戴着金色羽毛面具的胖子，下意识地按紧了面具边缘，仿佛怕它掉下来。邻座传来压低的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疯了吧？一亿买个茶壶？”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声音更低，却透着行家的笃定：“就算是宫里出来的玩意儿，撑死也就千万级别。这价钱……邪乎！”
混在侍女队伍中的苏浅月指尖用力，青瓷茶杯的边缘硌得生疼。一亿……这笔钱能买多少“货”？她强压下心头的震动，眼角余光却无法控制地瞟向二楼那个慵懒的身影，以及更远处，那个始终紧闭的洪门包厢。萧寒，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把壶，绝不能落入洪门手中！
短暂的死寂后，窃窃私语声如同蚁群般迅速蔓延开来，嗡嗡作响，却又刻意压低了音量。那些精明的商人眼神开始闪烁，震惊过后，是迅速的盘算和猜测。一个亿买一把壶？除非……
除非这把壶，根本就不是重点。
难道这壶里……藏着别的乾坤？
一瞬间，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那把紫砂壶上，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混杂着贪婪、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气氛，悄然转变。
二楼洪门包厢内，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带着不屑，也带着一丝被挑衅的愠怒。
拍卖师清了清嗓子，干涩无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不得不履行职责：“一……一亿！这位先生出价一亿！还有没有更高的？这可是天机壶！传世孤品！一亿一次！”
不少人眼中闪过贪婪与猜测，目光在那把静静躺在丝绒展台上的紫砂壶与萧寒所在的角落之间来回逡巡。
萧寒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那些或隐晦或赤裸的目光。
很好。
越混乱，越方便行事。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关注，这种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感觉。
手表再次轻微震动。
【渗透完成。权限获取。】
【执行指令：覆盖交易数据。】
萧寒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拍卖师见无人应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举起了木槌。
“一个亿……一次！”
声音回荡。
“一个亿……两次！”
木槌再次扬起，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拍卖师准备落下决定性一槌的瞬间——
异变陡生！
拍卖台后方，那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原本清晰显示着“拍品：明代宜兴窑天机壶”，“当前价：100,000,000 Rmb”的字样，突然猛地闪烁起来！
屏幕上的数字和文字开始疯狂跳动、扭曲、变形，如同被病毒入侵。
“滋滋——”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屏幕骤然一黑。
几秒钟后，当屏幕再次亮起时，上面的内容让所有人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拍品：明代宜兴窑天机壶】
【成交价：0 元】
【买家编号：LY-0729】
零元！
成交价是零元！
全场哗然！
“什么情况？！”
“零元？系统出错了？”
“LY-0729是谁？哪个冤大头花了一个亿，结果显示零元？”
“不对！是黑客！有人黑了拍卖系统！”
惊呼声、议论声、难以置信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瞬间将整个拍卖大厅变成了一个嘈杂的菜市场。
拍卖师彻底傻眼了，手里的木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安保人员脸色大变，纷纷掏出对讲机，紧张地呼叫着什么。
隐藏在人群中的苏浅月，此刻正端着一个空托盘，站在距离拍卖台不远的地方。
她穿着一身高开衩的黑色旗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簪子挽起，扮演着一个冷艳的侍女。
屏幕发生异变的瞬间，她敏锐的职业嗅觉就让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零元成交？
这绝不是简单的系统故障！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试图找出异常。
当看到那个“LY-0729”的买家编号时，她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编号……好熟悉！
是萧寒！
是那个混蛋！
他果然在这里！而且，他竟然用这种方式……
苏浅月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立刻意识到，麻烦大了！
几乎就在同时，变故再次发生！
“哗啦——”
大厅前排，靠近几个重要包厢的位置，十二名穿着黑色西装、身材健硕的男子，动作整齐划一地猛地掀开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西装之下，不是衬衫，而是闪着金属寒光的微型冲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骚动的人群！
“啊——！”
尖叫声四起！
宾客们惊恐万状，如同受惊的羊群，慌不择路地试图寻找掩护。
桌椅被撞翻，杯盘碎裂一地。
原本奢华典雅的茶艺会所，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都他妈别动！”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戾气。
是那十二名枪手之一。
混乱的场面为之一滞。
恐惧，比子弹更快地攫取了人们的心脏。
一个戴着金色面具，身形枯瘦的老者，拄着一根龙头拐杖，从其中一个包厢里缓缓走出。
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彪悍的男子，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内家高手。
正是洪门长老！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拍卖台上那把紫砂壶上，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咚！”
龙头拐杖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动手！”
长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壶给我抢过来！”
“还有那个编号LY-0729的人，找出来！”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龙血我要，兵王的命……我也要！”
话音未落，洪门长老手中的龙头拐杖再次顿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死神的鼓点。
十二名枪手不再掩饰，动作迅捷如猎豹，呈扇形散开，黑洞洞的微型冲锋枪口齐齐抬起，指向惊慌失措的人群和摇摇欲坠的拍卖台。
“啊——！”
“救命！”
“有枪！”
压抑的惊呼瞬间爆发成刺耳的尖叫，恐惧像瘟疫般蔓延。奢华的茶盏、名贵的摆件被撞翻在地，碎裂声不绝于耳。刚才还衣冠楚楚、故作高深的宾客们此刻狼狈不堪，争先恐后地寻找掩体，有人甚至钻到了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浓郁的檀香混合着雪茄味，此刻却被恐慌和即将到来的血腥味冲淡。
混乱是最好的掩护。萧寒的身影在奔逃的人群缝隙中穿梭，脚步轻盈得像猫，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锁定两个目标：拍卖台上那把价值“零元”却引来杀身之祸的紫砂壶，以及那个发号施令、自以为掌控全局的洪门长老。
他甚至还有闲心瞥了一眼那长老身上俗气的金丝马褂，心里啧了一声：老东西，品味真差。
必须拿到紫砂壶里的东西，那是解开兄弟死亡谜团的关键线索之一。至于这个洪门长老……敢动他萧寒看上的东西，还想要他的命？那就得看看他的牙口够不够硬了。
几乎在枪手动起来的同一瞬间，苏浅月也动了。她不再是那个冷艳的侍女，眼神瞬间切换回了那个嫉恶如仇的警花模式。她手腕一抖，沉重的金属托盘带着风声，精准地砸向离她最近一名枪手的面门。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痛哼，那名枪手被砸得眼冒金星，身体一个趔趄，枪口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天花板。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苏浅月身体微侧，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向自己旗袍高高开衩处的大腿内侧。
“嘶啦——”
上好的丝绸布料应声撕裂，裂口从大腿根部一直延伸到膝盖上方，露出一片晃眼的白皙肌肤。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肌肤之上，赫然绑着一个黑色的战术腿挂！一把紧凑型警用手枪和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刀，正静静地躺在枪套和刀鞘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附近几个正要扑上来的枪手动作都为之一顿。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美女侍者，裙子底下藏着的不是风情，而是致命的武器？
苏浅月没有丝毫犹豫，拔枪的动作行云流水。她知道萧寒那个混蛋肯定就在附近，而且这该死的“零元购”绝对是他搞的鬼！
麻烦精！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眼前的威胁必须立刻清除。她以警徽发誓，绝不允许这些匪徒在这里伤及无辜！更何况，那紫砂壶里，可能藏着她正在追查的毒品线索——龙血胶囊！
枪声，一触即发！
萧寒借着苏浅月制造的短暂混乱，已经如同游鱼般再次潜行，距离拍卖台又近了几分。他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