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崔芙只觉眼前一花,柳花间扔下一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闪身出了门,在门前院中与那锦衣少年过了数十招。
长箫格挡刺来的刀,萧郁手一扬,与那女人拉开距离。
“你是何人?”柳花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之人。
萧郁一身锦衣,扎着高马尾,端的是一番风流气派、少年意气。
“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转了一圈手中的长萧,萧郁嘴角挂上一抹挑衅的笑容:“偷偷摸摸的躲在这里,难不成是干了什么亏心事?”
视线在柳花间面上转了一圈,少年摇头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语气中是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老成,与那稚嫩的面容实在是违和。
这番话,就差没把柳花间拐了老城主女儿一事挑明了。
“我的事,”女人冷艳的面容上划过一抹冷笑,提刀劈向来人:“不需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来多嘴。”
“唉……”
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短刀,萧郁持箫抽向女人的手腕:“怎么突然就喊打喊杀的?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不行么?”
手腕被那长箫轻轻一敲,只觉半边身子一麻,手上失了力气,眼看着短刀就要脱手而去。
向后仰躺,腰肢弯到极致,柳花间脚尖一勾,挑起短刀,手握住,向前一横。
眨眼间,刀面就逼向萧郁的面门,闪着幽暗的冷光。
本打算飞身后撤,余光间瞥向一片黑色衣角,黑色的眼珠转了转,少年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一滞,脚下一滑,扯着嗓子喊道:“救命——”
“我快不行了!”
双手在半空中扑腾了几下,眼见着脑袋即将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一阵风拂过,身体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还未等他好好感受那份温暖,身体就被抛了出去,萧郁一个踉跄,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个狗啃泥。
将碍事的人扔出去,苍流荒代替了少年原来的位置,稳稳站定在柳花间面前,神色冷然。
又来一个碍事的。
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柳花间微微向后撤了一步,目光不由瞥向身后的房间。
难道他就是小芙说的那人?
眼前的黑衣青年气质实在是太过特殊,与她先前所见的那些人全然不同。
与之为敌怕是难以脱身。
敛了身上的杀意,柳花间拱手道:“不知阁下现身,又是所为何事?”
“好哇你——”
一旁的萧郁揉着屁股站起来,指着女人愤愤道:“方才我说要与你好好聊,你不由分说上来就打我,现在我兄长出现了,你倒是换了一副脸面,当真是吃软怕硬,看人下碟……”
有了人撑腰,萧郁围着苍流荒转了一圈,叉着腰,站定在柳花间身前。
“狗仗人势。”
柳花间看也不看萧郁一眼。
“我就狗仗人势怎么了?”
丝毫没有被辱骂的自觉,少年抻直了脖子,颇为得意道:“不用羡慕我,你还没有这‘人势’呢。”
柳花间握刀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把人交出来。”
苍流荒终于开口,提着剑,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颇有不同意就让身首分离的意味。
“我若是不呢?”
面上闪过一抹狠厉,柳花间勾起唇角,左手缓缓探向腰间。
一言不发,苍流荒抽出了剑。
“嘶,这场面……”看着苍流荒的动作,萧郁摸了摸下巴:“怎么感觉我们才是这恶人?”
眨眼间,两人便过了数招。
柳花间轻功出众,凭借那出神入化的身法脚步,险险躲过苍流荒几招。
越打越心惊,柳花间看出青年并未下死手,但耐不住双方实力差距过大,身上很快挂了彩。
擦过嘴角的鲜血,一道凌厉的剑气逼来,柳花间神色一凛,抬手格挡,硬生生扛过这招。
手被震的发麻,骨头似乎都要被震碎似的,抖了抖。
“你没有胜算。”
苍流荒的声音很淡,说话平铺直叙,不染一丝情绪。
“还要再打吗?”
再来一次,柳花间不一定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了。
用刀支撑着身体,柳花间半跪在苍流荒面前,艰难开口:“我……”
“柳姐姐——”
崔芙推门而出,淡紫色的裙角在柳花间眼前一闪而过。
少女张开双手,挡在柳花间面前,眼含热泪:“柳姐姐并未掳走我,我是自愿同她走的。”
“这么说,”萧郁饶有趣味地看着崔芙:“你们俩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好好的城主府大小姐不做,崔姑娘怎么就一门心思要跟着一个‘采花贼’呢?”
崔芙深深看了潇洒肆意的少年一眼:“你根本不懂。”
“父亲说江湖刀光剑影,危机四伏,我知他是为我好,想要保护我。”
少女咬住唇角,声音有些哽咽:“可我不想当一个养在深闺、知书达理的大小姐。”
自小学习琴棋书画,一言一行谨遵礼仪,见了她的人都说她知书懂礼、温婉可人。
她笨拙地去做一个父亲眼中的好女儿,未来丈夫心中的好夫人。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父亲崔翼然年轻时是一个舞刀弄枪、闯荡江湖的侠客,她曾说她也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快意江湖、肆意无畏的女侠。
可越等她长大,就有越来的越多的规劝训诫压在她身上,把她压成一个只知微笑、而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你可知,”苍流荒不知何时收回了剑:“你现在的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求不来的?”
一生顺遂,衣食无忧,纵然平淡却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他少见的话多了起来,一双黑沉的眸子盯着少女,第一次透露出其中的情绪。
“江湖险恶,多有身不由己。”
“就像现在,我轻易便可要了你们的命。”苍流荒轻声问道:“你还会向往吗?”
那眼神崔芙看不懂,心底却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悲凉来。
“我想要平凡温馨的生活就留下,”想了很久,崔芙仰头看向黑衣青年,认真答道:“我想要自由快意的生活就去闯荡。”
“我只是听从我的心,选择我想要走的路。”
就算因此丢了性命,至少她也曾遵循心意,留下过属于自己的痕迹。
心之所向,皆为坦途。
敛下神色,苍流荒默然不语,素来平静无波的心海却掀起了风浪,心中仿佛隐隐有一声音在低声诉语。
你不也是选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