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念果，你怎么就不听呢？”
老人好像不再是那个最高首长，此时的他声音沙哑，连挺直的脊梁都微微弯下了一点，这才能看出他也是一个普通人。
但却没有熄灭蔡教授的火气，‘噌’的一下，怒气值更高了。
“听什么，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再做多余的事，想在哪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铿锵有力的宣告。
“这次不一样，这个岛屿已经快走向末路，我不能离开这里，你不一样，你可以活下去，凭你的能力，不管在哪，不管怎么样都会活的很好，国家需要你，不要再任性了，离开这里好吗？”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遥想当年，他们年轻时赤诚而单纯，那个年代爱情都充满幻想，以前宣誓的词都是生同衾，死同穴，似乎这样就能一辈子一直在一起。
但当这句话将要实现，他却想要退缩，他是这里驻军的最高首领，他不能走，他在这里待了半辈子，根系牢牢扎根在这里，挪不了了，岛在人在，他会陪这个岛一起沉沦。
但那个陪他走过一辈子的小姑娘不该同他做无谓的牺牲，所以，他忍不住想要撕毁曾经的诺言，并做了一个计划。
船将要返回大陆时找异能者催眠他的最爱的姑娘，人他都已经找好了，是一个可以无副作用强制别人睡觉的异能者，以蔡教授的能力，在船上时一定是重点保护对象之一。
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下心，又在来基地的群众中找到品行端正，实力强的一批人保护她，重要的是要有天赋好的水系，这样如果遇到意外，在大海上也能多一分自保能力。
条件苛刻，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这让他有些焦虑，终于，不久前在任务汇报中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等他迫不及待的把人叫来，试图提出委托时，他翻车了……被抓个正着……
没关系！
他有翻车之后的计划，念果也放不下她付出半辈子的祖国的，只要他道德绑架用的熟练，被发现了又有何妨！
我以前都说了，念果，行军的人心都很脏，他可是这里的头头。
冯无因旋即面上更添一丝忧郁，避开她的视线，转向窗户外，掷地有声的开口。
“你可是国家最需要的人才，我们不能让国家失望，回去吧，做这个位置该做的事情。”
奈何被他忽悠的是知根知底的枕边人，道德绑架没有发挥作用。
“少来，我主研究的方向你不知道吗？航空航天，这些天我已经尽最大努力了，再多也没有了，擅长领域不一样，即使立马调转研究方向，也比不上年轻人了，你要知道我老了，现在我想退休不行吗？”
蔡教授毫不犹豫拆穿了他的小把戏，傲娇的冷哼一声。
“再说，就现在海上的情况，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不要浪费资源保护我了，重点保护名单已经提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地里做了什么，异能者名单我也看了，你那个小心思收一收，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怕麻烦年轻人们。”
这边大佬们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打机锋，夹在他们中间的小年轻们瑟瑟发抖，安静如鸡的低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耳朵一下子就不行了，肯定是吃宋玉竹的蔬菜余毒未消！
宋玉竹:……
充满烟火气的吵闹声压下了陈塘的酸涩，堵在嗓子眼的巨石渐渐消失，虽然还没有恢复成往常一样，也有七七八八了，能够正常说话。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这个时候她应该遵循她的教养礼仪为长辈们递个台阶，她该知道怎么做。
突然，一个无聊感涌上心头。
她家都没了，为什么还要遵守自小的教育呢，又没人管她了，其实她本质上并不喜欢规则不是吗？
酝酿的台阶消失的无影无踪，扬起有些平淡的笑脸，转而另一句话缓缓说出。
“既然已经没事了，我可以先回去了吗？如果两位首长商量好了，可以统一喊我，可以吗？”
旋即，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非常感谢您们的情报，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不用客气。”
反正烂命一条，总要死的，死哪不是死，陈塘在心中冷漠的想到。
说完，非常没有礼貌的走出了大门。
短短一段时间，她经历了大起大落，给出希望又无情掐灭，反复两次，成年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她只是一个高中刚刚毕业的学生，不用感觉就知道她的精力也全部耗尽，再也没心情做出正常人该有的社交礼仪了。
换言之，她变态了……
被突变成莫得感情的杀手模式，新鲜出炉的队长吓了一跳，其他几个人赶忙也冲两位大佬告别，追上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吵架的两人停了下来，目送他们离开，长长的叹了一口，谁也不是傻子，久居上位的高层，必备的就是不动声色，在小辈面前如此失态只能是故意的。
他们早看出最中央的少女情绪不对，试图靠插科打诨挽回她的一些情绪，与她相反的是，其他四个的情绪也很不对劲，情感太淡薄了……
唉，现在的小年轻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啊……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他们好像被鬼追赶一样，脚步急促，毫不停歇的穿过层层关卡。
快要接近宿舍时，急行军终于有人打破安静。
“大概这两天船就要启航，我们尽快调整状态，介于我们大部分人都受伤了，接下来队长和我收集物资和线索，可以吗？”
萧陆很正常的提出建议，仿佛无事发生一样，细细听还能从中听出压制的微微喘气声，黑心肝到处挖坑的军师形象摇摇欲坠。
不大的声音把一直处于空茫神游状态的陈塘拽出，疾行状态戛然而止。
鸡妈妈猝不及防的刹车，逼停了后面跟着的小鸡崽子，一个个险些撞上前面人的后背。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同款发呆的曲秋风就撞上了宋玉竹，刚好一点的伤口被扯动，瞬间龇牙咧嘴的狰狞表情出现在他俩脸上。
曲秋风:对不起！对不起！
自觉气氛沉重，社恐星人不敢说出口，只能用表情表达他的歉意，导致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没有搭理这边的小插曲，陈塘转过身来，冷凝的气场微微碎开，有些不可置信的朝萧陆质问。
“我以为你们至少会稍微安慰我一下，就算不安慰，也会让我自己冷静冷静，你这是一点都不给我消化情绪的时间啊……你还是人吗？就不怕我挺不过去吗？”
可能对他的话过于不可思议，说着说着，身上的莫挨老子的气场彻底破碎，噼里啪啦的渣也不剩。
她都没说这个刚成立的小队原地解散，还沉浸在伤心的时候就被委任接下来的任务。
到底谁是队长，我是个假的吧？
逆反的小心思冒出个头，刚想拒绝这个分配，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
“因为队长是队长，纵然再怎么大的冲击，我们都相信以你的能力都能化解，我们始终坚信这一点。”
毕竟是被我们一群野兽甘愿交付缰绳的存在，怎么会质疑呢？
可能是被他坚定的语气打动，也可能被全部人紧紧拥簇感动，这个时候，陈塘反而没说什么了。
不知什么时候，队伍归为平静，视线始终聚焦她，定定看了一会几人。
她想，她好像又有了新的家人，塌掉的世界被一块块破烂的碎片重新拼凑。
“……接下来尽量打听航行路线，都有什么人走，力量储备，啊，还有金属材料，等吃完饭我和萧陆去，其他人回床上躺着……一个个都快废了还到处乱跑，是想死快点？”
说完，不等他们什么反应，转身就回宿舍了。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哪怕是最社恐的曲秋风也露出一抹笑，看，不需要温情细语，简单粗暴的事业批就是他们独特的安慰了，要不怎么说他们是一类人呢？
军区驻地。
食堂路边。
零零散散的人群逐渐散去，沉默又快速的经过路边的一坨蘑菇。
她真傻，真的，大好时光不躺在床上emo，居然就被萧陆那个黑狐狸说动，妄图朝军纪严明的军人们打探消息，还以为食堂人多，吃吃喝喝中总会秃噜出一点情报，笑死，从她到这这么久了，屁都没有，军哥哥用实际证明告诉你，想从我这打听点什么，只要是涉及军队的，门缝都没有！
尤其是全部戒严，战时状态。
她都蹲在这半个小时了，呵，没有一个人有好奇心问问她为什么。
至于为什么不在里面打听，你猜她是从哪出来的。
托他们的福，陈塘是彻底没有了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死样子了，转为暴躁无奈，恨不得物理层面撬开他们的嘴！
脑内小剧场上演了一遍又一遍的暴力撬嘴行动，奈何正处于别人的大本营，太过明目张胆会被制裁的。
又蹲了一会，下意识挪动几下她的腿，虽然现在腿还没有麻，但正常蹲坑的情况下，这个时候该麻了，遵从以前的习惯，稍稍晃动几下以免待会跑下一个地方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笼罩了她，察觉到是找自己的，陈塘这才抬头看去。
不怪她警惕性差，主要是这里是食堂门口，还是就餐高峰期，来来往往的人早就把她的警惕心磨没了。
心里暗暗对此提高了警惕，反思被糖衣炮弹迷惑的自己。
头扬的老高，定情一看，这不是蔡教授吗？身后还跟着两个警卫员呢。
被折磨麻木不仁的脑子没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蔡教授，来吃饭啊？”
话音刚落，立刻就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两下子，都来食堂了，不吃饭难道是来观光的吗？！没话找话是不用这么蠢吧！
欸？这不就是知道最多的人之一吗？而且还是领导层，能说什么直接给说了，最重要的是脾气好的一批！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塘懒洋洋蹲着的身体瞬间绷直，正色道:
“我也来吃饭，只是刚刚胃口不好没进去，正好碰到熟人了，方便一起吃吗？”
单膝点地，上身绷直，一脸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求婚。
蔡教授:……
默了默，面色复杂的开口。
“看起来你恢复的不错，挺好的……当然，我们当然可以一起吃饭，正好，我也有事情找你。”
……就是恢复的太好了，这让她不禁感慨，不愧是一起的，同类相吸的定论果然有一定的依据。
还有，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聪明吗？
明明上午还在难过，她和老头子要想办法拉回小孩的情绪，下午就很正经的想来套她话了。
巨型割裂感让她这个老人家有些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