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之后,走廊尽头那个上锁的房间对于梁羡青就不再是禁区。
温以年以为那是个杂物间,她平常被原唯初照顾的事无巨细,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做家务不做饭,所以从来不会踏足。
那里,除了原唯初之外,现在就只有梁羡青会去。
梁羡青熟门熟路的推开那扇门,原唯初今天一定会在这里。
他也确实在这里。
已经将近八点,外面的天已经全黑,房间里原来的顶灯被烧焦后,就没有再换新的。
只有那个解剖用的实验桌上一盏白色的台灯,散发着冷冷的光。
原唯初还穿着今天疗养院里见过的那件白衬衫,卷起长长的袖子直到小臂,露出精巧的白色腕骨。
梁羡青推门走进房间,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但原唯初并没有回头看。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敢踏入这个房间的,也只有梁羡青,一个不怕他,也不怕死的女人。
原唯初仿佛没听到一般,低着头正拿着一份资料在看。
梁羡青慢悠悠的走到他身边,把手里捧着的那束花递到他的眼前。
“原医生,这个送给你。”
原唯初抬眸,一束傲然怒放的白色菊花映入眼帘。
纯白干净,和死亡一样。
原唯初偏头看向梁羡青,眼里不带一丝温度。
只看着她,没有说话,像是在等着她说下一句。
梁羡青继续:“听说,今天是一个人去世十周年的忌日。”
原唯初没有多少惊讶,梁羡青应该是从温以年口中得知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温以年现在和梁羡青虽然还是打打闹闹,但关系也越来越好。
特别是今天,温以年还翘课去了墓地,看见他时一直很心虚,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心里惴惴不安怕他生气,所以和梁羡青倾诉也是有可能的。
对于今天的事,原唯初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生气,也没有立场生气。
温以年之所以故意不告诉他,偷偷去墓地看妈妈,就是因为平时她装得不在意,装的很酷,但其实心底里还是一个想念妈妈的小女孩。
但他还是不能让温以年知道,母亲还活着。
知道这些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让她和自己一样活在地狱。
他一个人留在地狱就好,就让温以年留在人间,哪怕是没有母亲的人间。
因为,现在的母亲已经不是当年的母亲。
原唯初眉目疏冷,从她手中接过那束白菊,声音淡淡的:“我替母亲谢谢你的花。”
梁羡青定定的看着他,“不用替她谢谢,这不是送给你母亲的花,是送给你的花。”
原唯初微微皱眉:“送给我?”
梁羡青站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浅浅笑着,像是毒蛇吐信一般,在他耳边说:
“你的母亲没死,该死的应该是你吧?十年前你就应该死的。”
原唯初全身都僵住了,猛得偏头看向梁青,冰冷的目光犹如利剑,刺进梁羡青的骨头里。
梁羡青在来原唯初家之前,先去了一趟花店。
晨曦花语。
原唯初的小青梅林曦开的花店。
在霍希竹告诉她,原唯初身边的那个中年妇人姓温的时候,梁羡青就已经猜到她的身份。
但还需要确认一下。
所以梁羡青来到花店,来找林曦。
原唯初身边除温以年之外唯一的女生,恐怕也是唯一能走进他内心的人。
看到梁羡青来店里的时候,林曦热情的笑着欢迎她。
“梁老师,你怎么来了,是来买花的吗?”
梁羡青也笑着,“对,正好路过花店就进来看看。”
林曦招呼她进去坐下,花店店铺不大,但环境布置的很温馨,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花,芬芳馥郁。
透明的玻璃桌上,林曦给梁羡青倒了一杯玫瑰花茶,笑容开朗的说:
“梁老师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今天可得好好聊聊,上次都没来得及多说话。”
梁羡青坐下后,打量了一眼花店,处处阳光,处处明亮,处处美好,和林曦这个人一样。
和原唯初是两个极端。
所以他们才会互相吸引,互相喜欢吧。
人总是会喜欢自己没有的东西,黑暗里的人总是会向往阳光。
阳光又总想照亮黑暗。
所以只有林曦和原唯初才是绝配。
梁羡青和原唯初最多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坏坏一窝。
梁羡青低头笑了一声,看着林曦说:“好啊,不过我等会还要给年年做家教,不能待太久。”
提起这个,林曦顿了顿,她记得今天是原唯初母亲去世的忌日。
她早上专门等着原唯初,和他一起去了公墓。
林曦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提醒:“梁小姐,今天日子特殊,年年心情可能会不好,如果补课时跟你顶嘴,还请你多包涵一下。”
梁羡青挑眉,“日子特殊?是跟年年的妈妈有关吗?”
林曦有点惊讶的说:“梁老师,你都知道了?”
她不知道,也得装知道啊!
于是,梁羡青面不改色的瞎扯:
“年年以前和我说过她家里的情况,包括父母去世的事情。”
林曦没想到她和温以年的关系已经这么近了,温以年那么傲娇的性子竟然已经对她敞开心扉,不禁对梁羡青有点佩服。
不过,这也让林曦少了一些顾虑,既然梁羡青已经知道,但她就可以和梁羡青谈忌日这个话题了。
林曦:“今天是温阿姨去世十周年的忌日,阿初和年年的心情多少会有些低落,梁小姐多担待。”
梁羡青微微皱眉,原来林曦对温念慈还活着的事情,一点都不知情吗?
原唯初瞒的可真好啊。
梁羡青:“温阿姨当初是因为火灾去世的?”
林曦点头,“嗯,阿姨当时虽然抢救回来但病情严重,被阿初舅舅接回老家休养后,不久后就传来去世的消息了。”
梁羡青眼神渐深。
回老家?
那说明并没有人亲眼见证她的死亡,都只是听说。
林曦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叹了一口气说:
“哎……阿初这些年一直在自责,今天心里一定更加不好受,我想安慰他都不知道怎么安慰,明明这不是他的错。”
梁羡青顺着她的话继续问:“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自责?”
林曦垂眸,轻声开口:
“他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