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更的梆子声穿透雾气,湛星尘望着掌心消散的星月纹路,忽然攥紧商月瑶的丝帕。
那帕上松针苦香竟与驿站飘来的灰烬气息重叠,在系统界面弹开的半透明地图上洇出朱砂标记。
\"来了。\"他抬手接住一片枯叶,叶脉正映出官道烟尘。
晨雾未散时,三辆玄铁包角的官轿已碾过村口青石板。
为首的轿帘掀起,露出张鹰鼻鹞眼的面孔,翡翠扳指叩在轿沿的声响惊飞檐下麻雀。
官场老手赵明德扫视着粮囤渗出的黑水,嘴角压着冷笑:\"本官奉州府令彻查妖邪惑众案,尔等——\"
话音戛然而止。
商月瑶的桃木簪突然斜插在他轿帘前,簪尾缀着的银铃无风自动,将渗向粮仓的黑水震回原处。
她红绸束腰的身影立在晨光里,二流高手的剑气激得赵明德鬓发微颤:\"大人要查案,何不先解释这虎符朱砂?\"
赵明德瞳孔骤缩,翡翠扳指在袖中捏碎传讯符。
七里外密林里,周霸天匪帮的箭矢同时指向晒谷场方向。
\"放肆!\"官靴重重踏在吴书生呈上的账册,赵明德指尖弹出一缕毒烟,\"尔等私铸官印证据确凿,还想攀咬朝廷命官?\"毒雾漫过之处,陈渔夫刚修补的渔网寸寸溃烂。
系统提示音在湛星尘耳畔炸响:【声望值-500,解锁《刑狱录》残卷】。
他佯装踉跄扶住孙猎户的猎叉,暗红血珠顺着铁刃渗入地脉。
霎时间,整个村落的防御大阵泛起微光,将毒雾锁在晒谷场方圆三丈。
\"大人请看。\"湛星尘突然扯开束发绸带,青丝散落时露出颈后淡金纹路,\"此乃前朝余孽种下的噬心蛊,每逢朔月便要饮官印朱砂镇毒。\"他指尖轻点赵明德腰间虎符,那半枚青铜符竟发出幼虎哀鸣。
商月瑶的剑穗无风自动。
她看见师姐藏身的老槐树梢微晃,知道一流高手的飞花镖已扣在指间。
\"荒唐!\"赵明德袖中官文掷地,却在触及黑水的瞬间化作双头蛇影。
围观的孙猎户突然暴喝,三流武者的开山斧劈开蛇影七寸,露出藏在鳞片下的钱记商行徽记。
湛星尘等的就是此刻。
系统地图上,代表钱老板的灰点正在枯井深处蠕动,他故意打翻商月瑶递来的茶盏。
滚水泼在青石板的刹那,井底突然传出钱老板的惨叫——吴书生早按《刑狱录》所载,在井壁涂满遇热显形的密语。
\"大人可识得这个?\"湛星尘踩住欲逃窜的蛇影,从陈渔夫的渔篓抽出一张浸过黑水的渔网。
夕阳穿透网格时,竟在地上映出完整的前朝官印纹样,与赵明德虎符缺口严丝合缝。
晒谷场死寂中,商月瑶的师姐差点捏碎掌中飞镖。
她看见湛星尘背在身后的手正用冰蚕丝帕接住毒雾,帕上星月纹与防御阵共鸣,将最后一丝声望值化作金线缠上赵明德脚踝。
\"好个忠君爱民的清官!\"孙猎户突然掀开粮囤草席,三十六个刻着州府印鉴的酒坛赫然在列,\"用掺了蛊虫的漕粮陷害百姓,真当桃源村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赵明德暴退三步,官袍却被自己带来的枷锁缠住。
他惊恐地发现湛星尘竟用他袖中密令折了只机关鸟,那鸟儿正衔着枯井里挖出的雕版飞向州府方向。
暮色四合时,官轿在村民的嘘声中狼狈离去。
商月瑶正要说什么,忽见师姐从槐树飘然而下,玄铁剑穗扫过湛星尘肩头时挑开半片枯叶——那叶脉里还凝着未散尽的毒痕。
\"你早算准他会用噬心蛊做文章?\"师姐剑尖轻点地面,一流高手的内劲震出深埋地底的传讯蛊虫,\"连周霸天匪帮的响箭都算进防御阵的缺口?\"
湛星尘笑而不语,转身将星月纹丝帕系在村口界碑上。
月光照过帕角时,七十里外驿站突然传来青帷马车的爆裂声,半枚虎符在火光中化作飞灰。
商月瑶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想起今晨师姐那句\"书生误国\"的讥讽。
此刻夜风卷着焦糊味掠过晒谷场,防御大阵的金线正在地脉深处织就更复杂的纹路,而那个被她们认定只会耍嘴皮子的书生,正用沾满黑水的竹枝在沙地上勾画新的水利图。
槐树阴影里,师姐默默擦去玄铁剑上沾染的朱砂。
她没看见湛星尘借着俯身拾砚的动作,将系统新奖励的《机关要术》残页塞进吴书生袖中——那书页边角,隐约露出半幅与虎符纹路相似的图谱。
夜露顺着槐树虬枝滴落,在玄铁剑刃上碎成三瓣清光。
商月瑶师姐曲指轻弹剑身,看着水珠准确落入三丈外的石臼,溅起的月华恰好映出湛星尘与吴书生比划图纸的身影。
\"青州河道暗桩要埋七分斜,机关枢钮用鱼胶封死。\"湛星尘蘸着茶汤在石桌上勾画,袖口金线突然缠住吴书生欲碰图纸的手,\"当心硌着。\"
吴书生缩手时带起夜风,图纸边角翻起,露出半截《机关要术》上狰狞的兽首纹。
商月瑶瞳孔微缩,这分明是三十年前覆灭的墨家机关城秘纹,此刻竟被湛星尘信手改良成灌溉水车的咬合齿。
\"咳!\"
师姐突然清嗓,惊飞檐下两只夜枭。
她将玄铁剑往青石板上重重一杵,震出深埋在夯土里的半截响箭——正是晌午周霸天匪帮射偏的那支。
\"北坡松林藏着七处暗哨,东南河湾芦苇荡可走舢板。\"她剑尖点着防御阵纹路,一流高手的气劲激得星月纹明灭不定,\"你这阵眼设在晒谷场,若遇火攻......\"
\"若遇火攻,阵纹会顺着酒窖暗道转向后山溶洞。\"湛星尘突然转身,手中竹枝划破月影,\"孙猎户前日猎到的白狼王,皮毛正好铺在引火槽。\"
商月瑶眼见师姐冷硬的眉峰忽然颤动,像春雪撞上烧红的铁砧。
这个曾孤身挑翻十二连环坞的女剑客,此刻竟捏着玄铁剑穗在阵图上添了道暗门:\"此处再加个活扣,用陈渔夫的渔线。\"
三更梆子响到第二声时,吴书生抱着图纸踉跄告退。
商月瑶正要斟茶,忽见师姐用剑鞘压住她的手腕:\"用晨露泡,配后山的野茶芽。\"
夜风卷着松香掠过石桌,湛星尘颈后金纹突然泛起微光。
商月瑶的茶盏轻晃,看见师姐借着递野茶的动作,将一缕剑气注入他肩井穴——那正是白日被毒雾侵蚀的经脉。
\"墨家机关术配青州水利图,\"师姐突然开口,声音像淬过火的铁,\"你可知二十年前沧州大坝为何溃堤?\"
湛星尘指尖金线缠住飘落的槐花,在石桌上拼出个残缺的八卦阵:\"贪官用芦苇充石料,却把罪责推给墨家传人。\"他忽然抬眸,\"就像今日粮仓黑水,总要有人背锅。\"
商月瑶手背一热,竟是师姐将玄铁剑拍在桌上。
剑柄镶嵌的夜明珠滚落,照亮石缝里半片蛇鳞——正是赵明德幻化的双头蛇遗蜕。
\"明日巳时,我要查验溶洞机关。\"师姐甩袖起身,玄色披风扫落满桌槐花。
走出十步又突然回头,剑穗银铃叮当乱响:\"泡茶记得滤两遍,某些人经脉里还堵着毒血。\"
子时的更鼓荡开雾气时,湛星尘站在了望塔顶。
他望着七十里外未散的青烟,那是驿站马车焚毁的余烬。
系统地图上周霸天的红点正在向北移动,沿途不断有灰色光点汇聚。
\"主上,漕帮回信了。\"
孙猎户扛着开山斧跃上塔楼,斧刃还沾着新鲜树脂:\"三十艘货船卯时出发,走明线。
暗线那批货......\"他忽然噤声,因为湛星尘正用金线缠住他斧柄,在月光下映出个\"周\"字。
\"告诉陈渔夫,暗线货船挂双鲤鱼旗。\"湛星尘弹指震碎金线,碎屑飘向北方密林,\"让吴书生把《机关要术》第三卷抄本,塞进给钱庄掌柜的谢礼。\"
五更鸡鸣刺破云层时,周霸天踩着露水登上断魂崖。
他獠牙匕首扎进老松树,看着二十三个山寨头目在崖下聚成黑压压一片。
昨夜从枯井逃出的钱老板正跪在岩缝里,脖颈烙着虎符烧伤的痕迹。
\"桃源村那批南海沉香,\"周霸天甩出带血的密信,看着信纸被晨风卷向深渊,\"够咱们弟兄吃三年荤腥!\"
崖底传来此起彼伏的唿哨声,七八个灰色光点在系统地图上突然变红。
湛星尘站在河湾芦苇荡,看着吴书生指挥村民给货船挂上鲤鱼旗。
第一缕阳光刺破浓雾时,他袖中金线突然绷直——正北方向三十里处,惊起十三只夜栖的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