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是听村东头的老黄牛把式刘老汉讲的,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包产到户的头一年。
刘老汉那晚给邻村送完耕牛,回程时月亮已经升到树梢。他抄近道走玉米地间的田埂,青纱帐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像无数双手在摩挲。走着走着,刘老汉突然发现不对劲——本该只有一里地的田埂,他已经走了半个时辰,却还能看见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邪门了。\"刘老汉嘀咕着掏出旱烟袋,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就在这时,他听见玉米叶子里传来\"簌簌\"的爬行声,月光下隐约有个佝偻的身影在玉米秆间穿梭。
\"谁在那儿?\"刘老汉大喝一声。黑影突然直起身子,刘老汉看见它穿着件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腰间缠着根稻草绳,正是解放前村里长工的打扮。更诡异的是,黑影的脑袋上扣着个竹编的斗笠,斗笠边缘垂着白森森的人骨串成的帘子。
\"老哥哥,借个火。\"黑影的声音像破风箱在响。刘老汉刚要点燃火柴,却发现黑影的手是半透明的,指甲缝里嵌着黑紫色的泥土。
刘老汉转身就跑,却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绊倒在地。他这才发现,田埂上每隔十步就钉着根缠着红布的木桩,每根木桩上都挂着个写有\"冤\"字的陶罐。陶罐里飘出蓝幽幽的磷火,在夜空中聚成个女人的轮廓。
\"还我孩子......\"女人的声音从磷火中传来。刘老汉看见她的肚子上有道恐怖的裂口,肠子正顺着大腿往下淌,裂口处还卡着半截婴儿的手臂。
玉米地突然剧烈晃动,无数双手从泥土里伸出来,抓住刘老汉的脚踝往下拖。刘老汉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森白的骨头。千钧一发之际,他摸到腰间的牛鞭,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鞭梢缠着七七四十九根牛毛。
\"啪!\"刘老汉甩出牛鞭,火星在夜空中炸开。所有鬼手瞬间灰飞烟灭,磷火中的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四分五裂。
\"当年他们说我生的是妖怪......\"女人的声音充满怨毒。刘老汉看见她的手腕上戴着块停摆的怀表,表链上系着朵枯萎的山茶花。怀表突然碎裂,露出里面泛黄的照片——正是刘老汉年轻时的模样!
刘老汉突然想起,解放初期村里确实有个疯女人,总说自己被地主家少爷糟蹋后生下怪胎。他颤抖着掏出火柴盒,这是他当民兵时用过的老物件。火柴盒上的红漆突然剥落,露出里面刻着的\"民国三十七年腊月廿三\"。
就在这时,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女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消散,刘老汉发现自己躺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断成两截的怀表。表盖上刻着\"张少爷 民国三十七年腊月廿三\",正是疯女人失踪的日期。
后来,刘老汉从地方志里查到,民国三十七年腊月廿三,地主家少爷为掩盖丑事,竟将疯女人和刚出生的婴儿活埋在玉米地里。那些陶罐,正是当年村民们偷偷为她们母子立的衣冠冢。
从那以后,刘老汉落下了个怪毛病,每到雨夜就会收到匿名包裹,里面装着带血的稻草绳。他的牛鞭也总在午夜自动抽打,发出\"啪啪\"的声响,仿佛在抽打无形的鬼魂。
如今,那片玉米地早已改种了苹果树,但每到丰收季节,仍有人看见穿灰布衫的女人在果园里徘徊,怀里抱着个正在腐烂的婴儿。更恐怖的是,苹果树下的泥土里经常挖出带血的襁褓,襁褓上别着张纸条,写着\"还我公道\"。